“苓依,真正救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你自认为的恩人手里。”
玉非诚此刻知道,只要把真相说出来,苓依必定会与玉单临反目。
……
沉默,良久的沉默,苓依虽然心痛不已,但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那个人是谁?”
很久后,苓依轻声开口,言语间尽是温柔。
“他是连太傅的长孙,连珩。”
“连珩……”
苓依轻轻唤着这个名字,想起了曾经的所知。
连珩,连家长孙,也是唯一一位孙字辈,自小便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征战沙场点秋兵。
那时的玉金坊间便有传言,文有连珩,武有玉非诚,玉金可一统天下。
可或许天妒英才,他十四岁那年,皇家围猎时,在猎场里落马而亡。
据闻,因为落马之时磕到了后脑的致命处,是以当场流血过多而亡。
如今想来,疑点重重,那样一个文韬武略的人,怎么可能会落马呢?
可在当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疑,就连连太傅都不曾质疑过,其他人更别说了。
“他不是落马而亡对不对?”
苓依在黑暗中直直盯着玉非诚,心中的迷雾越发浓厚。
“他是落马而亡没错,只是在这之前,是你一直都相信的那个人做了些手脚,导致连珩在马匹受惊狂奔时来不及躲闪。”
玉非诚抬头,是笑非笑,双眼盯着苓依的所在之处,即便他没有看到苓依此时此刻的表情,他也知道从现在开始,苓依不会再听命于玉单临了。
“他做了什么?”
苓依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剑鞘,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带着一丝丝杀意。
“他事先在连珩的茶水里下了软骨散,又在猎场中精心布置,导演了一出落马而亡的好戏,只可惜,连珩至死也没怀疑过。”
“他为什么要杀连珩?”
“当然是为了连珩手里的那一半军符,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连珩死了,他也没资格得到那一半军符,所以你说可不可笑。”
“为何不是你?”
苓依问道,据她所知,军符一分为二,那个时候,连珩手里有一半,玉非诚手里有一半,两人各握十万大军。
“当然是我,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我,但三番两次不得手,才转而朝连珩行凶。”
玉非诚说起这事的时候,想起当时,他每次出征亦或出门,总会遭到暗算,险些丧命,但他都化险为夷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连珩?”
“我提醒过连珩,当我发现异样前往猎场深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赶到时他已经落马,回天无力了。”
此时,提起连珩,玉非诚是恨的,恨玉单临的不择手段,恨他自己慢了一步。
“苓依,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
“四皇子,苓依想和你做个交易。”
知道真相的苓依从暗处走出来,站到玉非诚的面前,抬手将绑着玉非诚的绳索解开。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长时间的站立消耗了玉非诚极大的体力,此刻绳索解开,他反倒没有力气再坚持,只好靠坐下来。
“我要你杀了那个人,至此之后,苓依的命就是四皇子的。”
苓依站在一旁,俯视着玉非诚,眼里的杀意越发浓厚。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去?”
玉非诚笑了笑,随后抬头看向苓依,双眼之中带着探寻。
“以苓依的身手无法去和皇宫里的护卫军抗衡,一旦苓依的杀心暴露,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苓依如今还不想送命。”
她的眼里有着熊熊烈火,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死,她还有事情要做。
“那就看你有没有能力让我从这里出去?”
“苓依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说着,苓依已经扶起玉非诚,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解了下来披在玉非诚的身上,然后拿了条铁链锁住他的双手,带他走出刑房,在经过紧闭的牢门时,看守的吴鄞走了上来。
“苓依姑娘,你这是……”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审问玉非诚,如今他不肯说,只能将他带去面圣,陛下之意可有质疑?”
苓依言语间,玉非诚虚弱的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沉默不语。
吴鄞见苓依的眼神中带着冷意,一听是玉单临的旨意,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恭敬地开口:“不敢,苓依姑娘走好。”
见他不敢阻拦,苓依转过脸来,拉着铁链将玉非诚带出了地牢。
身后的吴鄞看着他们消失后,才发觉不对劲,叫了人准备拦截,却晚了一步。
不远处的窄小空巷里,苓依停下,将锁着玉非诚的铁链打开。
“四皇子如今可有去处?”
“将我送到连太傅府里。”
玉非诚淡淡应着,然后掀开帽子,四处查看了一番。
苓依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朝着连太傅府的方向前去。
……
“废物……”
玉金皇宫的漓沅殿里,玉单临朝着跪在不远处的吴鄞就是一个砚台丢了过去。
砚台砸落下来,滚到了吴鄞的面前,吴鄞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而上面的玉单临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苓依竟然背叛他。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苓依和玉非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令旨。”
吴鄞磕了头,令了命,跪着退了出去。
而玉单临站在龙案前,极度愤怒可怖。
“四弟,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捉回来,不要怪朕心狠,是你的野心太大了。”
“苓依,你要知道,背叛朕的下场是何其痛苦。”
玉单临自言自语,眼神透过大开的殿门望向远方,眼里的怒火更甚。
而另一边,苓依与玉非诚躲过吴鄞的搜捕后,来到太傅府的后门外。
玉非诚抬手敲了敲门,一共三声,不多不少,沉稳有力。
随即,小门打开,是一位年老的老翁,佝偻着背,发丝已白,眼中更是泛白中带着浑浊。
“进来吧!”淡漠如水的声音中透着苍老。
玉非诚快速闪身进去,苓依跟在身后确认无人看见才抬脚进去关了门。
两人随着老翁从后院朝前院走去。
所行之处,只见极少的下人各自忙碌。
连太傅在连珩被害之后,便不再忧心国事,反倒是整日待在府里不出门。
后来干脆将府里的大多数下人遣散,只留了个别信得过的,人品好的。
是以如今,这偌大的太傅府除了连太傅和他的夫人,就剩下些下人了。
而眼前的老翁跟随连太傅已有六十个年头了。
“太傅近来可好?”
“太傅一切安好。”
听到玉非诚的问话,那老翁也是恭敬有礼的回答,“谢四皇子关心。”
“不必客气,太傅也是我的老师,这么久没来看太傅,怕是要被怪罪。”
玉非诚也是有礼有敬的开口。
苓依跟在后面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原来杀人如麻的四皇子也有温文尔雅的时候,虽然他的脸上带着伤,但不难看出他此刻对连太傅是尊敬的。
此时此刻的玉非诚不像沙场之上杀人无数的战神,而像是小辈要见长辈的那般谨小慎微。
可他身上的王者之气也并没有完全被掩盖,让苓依不禁想,虽然眼前人战场上好血嗜杀,可他在生活当中却对百姓是关爱有加的,他体察民情,为百姓据理力争,不因身为皇子而高高在上。
或许他将来是个好皇帝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