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中,云倾立在铁栅栏的牢房里,与她隔道相对的另一边牢房里,是端坐闭眼假寐的林煜。
云倾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无数念头而起,又被她全然打翻。
入狱已经一天一夜了,而林煜自进了牢房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端坐不动,甚至是狱卫送来吃食,他也未曾动上一动,仿佛已经入定一般,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注。
瞧了有一会儿,她对之前林煜突然指控她为假冒圣女一事全然不在意,她的那些无数念头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蹊跷,此事疑点重重,可晋元帝却丝毫不在意,没有立刻发落自己,亦没有对徐彰等人做出其他决定。
仿佛这件事于晋元帝而言并不重要。
究竟是为了什么?
晋元帝才会转而将她与林煜关入地牢中。
她想不通,便不想再去纠结,这一天一夜里,她除了不时瞧一瞧林煜外,再无其他举动。
狱内没有窗户,墙壁是砌筑的青黑石块,除了过道里燃着的石台油灯,再无其他照亮的方式,若不是一日两餐的规律饮食,云倾怕是也无法知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她坐在一只略微摇晃的四角矮凳上,身前是一张布满划痕,破烂的四方木桌,桌上是一壶清水及一只土碗,她望着碗中的水里飘散的异物陷入沉思。
不多时,牢狱的沉重大门便被人打开,发出古老的“咿呀”的声响。
一袭暗纹锦袍从明亮处进入到这无尽黑暗的牢狱之中,当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明亮的光线被阻挡在外,透不进半分。
那人负手从漆黑处缓缓走出,一直走到关押云倾的牢房外停下,身后跟着的狱卒大气也不敢出地佝偻着腰立在身后。
只因来人身上那股威压实在太过于强烈,让人喘不上气来,不敢有丝毫差池,生怕自己的脑袋在瞬间就掉了。
“圣女身在狱中竟也如此悠闲自在。”来人隔着铁栅栏朝着沉思的云倾开口,嗓音冰凉似秋风萧瑟,让人听罢,浑身一颤。
偏偏云倾仿若未觉一般,连头都未抬,只是垂眸将土碗里掺杂了异物的水倒掉,又提壶倒了一碗干净的清水,端至唇边轻抿一口,润润干燥的红唇。
一番动作下来,并未给那人一个眼神或是其他,仿佛外面的人如空气一般让人自动忽略。
那人却也未生怒,只是抬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那狱卒便急忙将牢门打开后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他走进去,停到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云倾的背影,唇角却隐隐划出一抹弧度,极其邪魅诡异。
随后,便听到他如凉的声音响起,言语讽刺道:“圣女真是好手段。”
云倾却是缓缓起身,转身与他对视,目光平和,却是冷笑开口:“五殿下如今贵为荣王,何必为了质问云倾前来如此污秽之地,免得脏了荣王殿下金贵的双脚。”
她面色柔和,言语却是冰冷至极,那双美到极致的瑞凤眸微微上扬,就那般淡漠疏离地望着金唯衍,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被讽刺过后的愤怒,就连金唯衍这样善于识人心的人也无法看出她眼底的情绪。
“你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金唯衍说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在那阴郁的容颜之上,虽看着魅惑众生,却也蕴含着一丝危险之意。
而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眸似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蕴着,一眼看去,竟是朦胧不清,看不真切。
“记得,只是这交易如今已然作废了,不然荣王殿下又岂会前来质问。”云倾收回眼神,双手叠于身前,转身背对着他,望向对面的林煜。
“你当真以为人救走了,此事就能了?”金唯衍眸色阴沉得厉害,却也只是冷冷盯着她身后及腰的墨发。
她的青丝如墨一般泼散在身后,在暖黄色的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的质感,让人不由得想伸手去轻抚。
在这污秽不堪的地牢之内,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忽略了这地牢中夹杂着的厚重的血腥味及恶臭。
“那不知荣王殿下还有其他什么人可用来要挟云倾,让云倾对荣王殿下言听计从?”她一如既往地清冷从容,沉静面对他的质问及要挟。
“想来圣女前夜也看到了那地上的尸首,应当认得他是谁吧!”
金唯衍的话让她攥紧双手,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拼命扣着右手的虎口,玉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
那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徐彰背后的人不是金铭霄,而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金唯衍,他才是徐彰背后的主使,金铭霄不过是明面上的一个遮挡。
想不到连一向足智多谋,行事深谋远虑的翊王也被人操控在手心里,想想,云倾都觉得身后的人心思过于深重,如此缜密的布局到如今才算是一点点的铺开来显现在眼前。
她终究是小看了他,她本以为他不过就是想要替母报仇,想要登上那个人人可望却不可及的位置,却不想,他要的不知这些。
“如何?圣女是否还觉得你我之间的交易结束了?”他微微开口,眼底凛凛寒光显现,那抹时有时无的笑意也早已消散。
“既然荣王殿下如此坚持,那便继续吧!”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如今选妃宴已成定局,若是荣王殿下想要云倾最终嫁与殿下,怕是需废一番功夫了。”
说罢,她缓缓转身,抬眸对上他的双眸,眼底的杀意竟毫不掩饰地全然显露:“只是如今我作为了陆家余孽身陷牢狱,不知荣王殿下有何法子能让云倾毫发无损地从这出去?”
见她如此,金唯衍却是面容冷肃地盯着她的眼睛,那股王者才有的威仪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云倾在瞬间有种错觉,仿佛眼前人成了金铭霄。
这种感觉突然升起,就被她按压了下来,缓缓低眸,将脑海中的那抹思绪挥了个干净。
“你只需知晓,待你出狱之日,便是定妃旨意下发之日。”金唯衍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留下一句话后,便扫了扫衣袍走出牢房。
“那就恭候荣王佳音了。”云倾缓缓开口,却见金唯衍的身形顿住,却不过一秒便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