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又与她说了许久话才回了自己的西苑。
西苑与东苑和北苑相比,靠南苑比较近,也是云倾特意安排的,江离离更是安排在了较远的北苑,还加派了十几名一等死侍过去。
这般安排,云倾也略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让江离离参与到她们这些复杂的事情当中。
亦如江北慕一开始的用心便是不希望江离离看到那些肮脏不堪的事,所以才支开她离开江淮。
南苑的灯到了丑时过后才熄。
屋外不远处茂密的老槐树上,金铭霄隐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坐在一颗大腿粗壮的枝干上,将金唯衍来时走后的所有事都看在眼里。
望着漆黑紧闭的房门,他又坐了许久,才起身飞跃离开。
……
又过了两日,云倾似是休养足了些,一早便起来洗漱吃早膳,让清渃备了马,去了宫里。
走过第一次进宫时走的路,云倾在想这是第几次进宫了?
第五次?
还是第六次?
她早不记得这么多,只是这一次,身边换了清渃,很多事也不如从前。
自她下山入京临城以来,环意死了,青衣叛逃而死,源山也被人屠了。
而她所做的也不过就是扳倒了一个傅家而已。
且一开始她想的也就是扳倒傅家,如今,她想的,是要那幕后之人死在她眼前,死在她手上,还要死得万分痛苦。
源山那些人所遭受的痛苦,她要千倍万倍地讨回来,这样,才不负死去的那些人。
想着,已经随领路的内侍公公走到了御花园,晋元帝正坐在四角飞檐翘起的宽大凉亭之中,石桌之上铺着明黄色的龙纹桌布,上面摆满了各地进贡的水果糕点。
还有一盘黑白玉制的棋子在棋盘之上各自占据一方,在日光之下散发着略微刺眼的光辉。
云倾从外面走进来,不知是被日头晃了眼,还是被那黑白棋晃了眼,一时半会竟没适应过来。
她要与晋元帝谈话,清渃不能近身,便与那小内侍一道立在不远处的阴凉地方。
“云倾见过陛下。”她待适应了几分,欠身微微行了一礼。
“坐吧!”听到她的声音,晋元帝从棋局之中抬眸,急忙朝着她开口:“这几日休养得如何?身子可有好些?”
晋元帝关怀着,却不由透过面纱打量着她面上的黑纹。
“谢陛下关怀,云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坐到晋元帝对面,面上恭敬有礼,瞧不出半分羁傲。
自她回来,宫里送来的珍贵药材补品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有些清渃挑着给她熬了补身子,有些便一直存在库房里未曾动过。
所以,她这话说得也有几分诚恳致谢之意。
“源山一事,你莫要追究。”
莫要追究?
云倾心中本还残留的一丝暖意,如今半分不剩,只剩下一身冷意自脚底升起,让她不曾动上一动。
心中冷笑,不免对晋元帝多看了两眼,可她隐藏得极好,神色淡淡,目光平静:“陛下说得是。”
见她乖顺自然,未曾生出一丝暴戾之意,晋元帝似是非常满意地开口:“来,喝点冰果子酒,驱驱热气。”
她低眉看了一眼面前的琉璃酒杯中绯红的酒水,还在微微往外冒着寒气,应该是刚从冰窖之中拿出来。
拿起琉璃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清冽的酒香便萦绕鼻尖,经久不散,寒凉入喉,下至肺腑,驱走了她满身炙热,倒是觉得冰冰凉凉甚是舒服,但她也只是轻抿一口,不再多饮。
“这是选最好的葡萄酿制而成,你若喜欢,待会儿便带些回去。”晋元帝依旧那副温和的模样,不见君与臣的疏离。
她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府里还有个爱吃的江离离,便应了下来:“如此,便谢过陛下。”
“今日命你进宫,是有一事要与你说。”
“陛下说的是选妃一事?”
见晋元帝开口,云倾也知晓他让她进宫的缘由,好在金玉瑶曾与她说过,如今倒不会显得无措。
“是。朕与贵妃商议想为几位皇子定下正妃,不知你意下如何?”晋元帝说着,自顾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这选妃之事云倾也不甚懂,不知陛下问得是?”她装傻充愣道。
“朕就是想问问你,你可有心属之人?”晋元帝说罢,又落下一枚黑子,那副模样,仿佛丝毫不在意云倾的想法。
呵!
终究是打起了她的主意!
原来泠贵妃是想让她嫁入皇室,而如今,晋元帝宣她入宫,看似询问她的意见,怕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吧!
反正如今源山已经覆灭,先祖下的令恐怕也不作数了。
源山在时,这些人恐还忌惮几分,如今源山被屠,他们的野心就暴露了出来。
想想她都觉得恶心不已。
“云倾未曾有心属之人。”
心中虽波涛云涌,她却依旧平静自若答道,不泄露一丝一毫情绪。
“那若是让你嫁入皇室如何?”晋元帝落下一子,缓缓抬眸,目光幽幽地看向她。
“陛下想让云倾嫁入皇室?”她问,是不是晋元帝的意思不重要,她心中早就知晓,这件事必定是泠贵妃在背后主使,只不过是让晋元帝来探探她的口风。
但她还是要问上一问。
“自然。”晋元帝收回目光,语气也不似之前温和。
“那云倾可否自己选择其中一人?”
“你想选谁?”听到云倾要自己选择,晋元帝深幽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云倾暂时不知,不如云倾先与几位皇子相处看看可否?”她不答,只是迂回道。
晋元帝沉思了片刻,却也不再追问,只是冷声道:“那便等到仲秋宴上,你自己选吧!”
说罢,晋元帝不再看向她,似是很疲累一般起身,远处的小内侍见状,忙一路小跑过来扶着。
“让人将这些蔬果装一些给圣女带回去。”语罢,便在小内侍的轻扶下走出了御花园。
早已在一旁等候的宫女不多时就提着食盒走上前来,将桌上的蔬果装好递给前来的清渃。
“多谢!”云倾轻轻开口,朝着那宫女致谢。
那宫女却诚惶诚恐地跪下地来不敢应。
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无益的话,便与清渃离开了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