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斑驳绰约,缕缕金光自缝隙间投射至地上。
太祖年间,曾兴修水利,大辟官道,才有如今商贸往来,繁荣昌盛的局面。官道相当于被这番朝廷庇护,便是山间的游勇悍匪也是不敢过于苛刻,劫财不杀生。
在这唐土治下,你若是求财,我商贸也敬你三分,留下些买路财,咱俩谁也不拦着谁,所以一向便是有匪拦路,也不会多起干戈。
毕竟你求财,我求平安,若是厮杀作一团,谁也讨不了好,你今日把我坑杀在此,那我下次便也不走这条道了,你也是断了财路,这还是不论商会背后坐镇的武夫前提下。你让我没得活路了,我也就没钱供奉我家的武人,武人修行本就吃财,你断其武途与害其性命又有何异?
可今日显然不同以往。
官路已然不像是路了,倒像是一条血水流淌的小溪般,满地是尸身,遍布是头颅。
此番贯通紫禁与南北城的通幽小径,不复安宁。
征西将军那如狼的银袍此时也是成了个血袍般,竟然再看不出银色灿灿,狼狈的靠在一桩大树下喘着粗气。
“陈知北,离城还有多远遭啊!再来几波,真要死在这路上了,俺这辈子潜力到头也就是个大自在了,不像你与千秋公子,有望地仙。”
一向大大咧咧的汉子此刻竟然面目抽动起来。
“千秋公子不容有失,你带着千秋公子先走,我来会会后面的蟊贼!”
那如狼持刀站起,目视那同样浑身浴血,背着纤瘦青年的征北将军。
陈知北此时也不好过,手中银枪在紫禁城中爆射入天空,只为与太皇道声且安心,好让太皇莫要担心重创的弟子安危,可武人习兵,失去兵器的助力,如断一臂,若这截杀路上有银枪在手,应当也不会如此狼狈罢?
“那如狼,你把我陈知北当什么了?今日千秋公子得活,你我二人也得活,他娘的,这么多年戎马沙场没把你我弄死,怎的会死在这无名之地?”
陈知北笑骂道。
“嗖”
一支利箭自那如狼后方破空而来,一截箭身如银,迅如雷电!
“还真是烦人的苍蝇!”
那如狼不耐烦道。
“到底有完没完了!”
他周身肌肉鼓胀,反手握住了那箭柄,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喝,震的林木晃动。
那射箭的身形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也不知是隐匿起来还是遁逃远去。
“那如狼!小心!”
陈知北似是瞟到了那箭柄跟后的一抹银光,瞳孔一缩,惊喝道。
而此刻已然晚了,那如狼只是微微慌神,那箭携带流光没入了他的后脑勺中,洞穿而过,伤口处不但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只是露出漆黑的空洞,其内响起了咔嚓的声响。
陈知北目如含火,瞬息间下了决断,背着至今昏迷不醒的李千秋朝着南北城方向爆射而去。
他知道,那如狼已经死了。
就连眉心处端坐的神灵也是不复存在,寸寸湮灭。
好凌厉阴险的箭术!他于那惊鸿一瞥后总算是认清了来者。
神箭宫杀鲸箭术,又修行到如此境界的,应当只有那位一箭两叠的神箭宫宫主,晏殊!一身箭术造化通玄,曾经一箭诛杀两尊法天象地武人的耀眼战绩!
他陈知北放在平时自然不惧,可此刻体内气机迟缓,且不说身后还背着昏迷的千秋公子,但说他失去了手中银枪,这胜负天平早已不倾向于他了。
“妈的,老子还不想交代在这!”
年轻将军此刻行于道上如登萍踏水,一步便能踱出千米!可身后的来者似乎并不着急,玩味般紧随其后,于山林间上窜下跃,好似将他玩弄于鼓掌般。
“晏殊,你就不怕我大唐回过神来,第一个覆灭的就是你吗?”
陈知北也是知道这样下去无济于事,陡然停步,转身直面那蒙面箭客。
“那也得你大唐能回的过这个神来,要怪,就怪那老匹夫当年太狂,得罪太多人吧。”那人幽幽的说道,蹲在一颗老树的枝干上,抽弓道。
“可笑!若是太皇完好,你可有这个胆子去太皇面前说道说道?”似是不齿,陈知北放声笑。
“无知小儿,逞这些口舌之力有何用意?乖乖赴死便是。”晏殊也不动怒,只是朝着陈知北拔箭射出,箭光如梭,夹杂着冷冽寒意,爆射而来!
见其眉心放光,陈知北如何还不知这一箭是神灵法的衍生!
“射箭的,虽然我也很想这人背上的人去死,可他不能死在这里。”有红鼻头青年自深林中拖刀而出,刀身猩红如血,长一丈,足足二人高!
那刀如猿探臂,拦下那惊人神魄内蕴神灵的一箭!
“反倒是你,今日怕是得栽在这里了,毕竟若不是你们要闹,老头子也不会走了,所以你凭什么还活着?”
那青年劈刀,手中丈长的唐陌刀如同一道流光一般,自上而下。
劈似猛虎破囚笼,全体出刀势最雄。移步进身出血刃,毙敌应在一瞬中!
他师傅这辈子只交了他一本刀法,唐陌刀法!
五年熬炼身躯,铸后天返先天之体魄。
二十年使刀,刺、扎、斩、劈、扫、撩、推、割!
每日刺三千,扎三千,斩三千,劈三千,扫三千,撩三千,推三千,割三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有一日喘息。
后大成,师傅亦是难得点评了句。
此刀,可断沧澜!
“喝!”
不似话本中还得废话两句,来人上来便是抽刀劈下,可晏殊也不是易于之辈,并未多说,纵身后跃,抽箭,拉弓,射出。
一箭射出,刺破虚空,箭头如强而有力的旋涡一般,撕扯着箭身旁的空气,形成汩汩气旋。
红鼻头青年并不躲闪。
推则!
他只抽刀横身。
推无定形随敌变,反握正握任君挑。四面推击宜游斗,防卫臂成十字交!
“只会像只老鼠一样躲来躲去?来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他面目狰狞,仿佛宣泄着无处释放的不满。
在下静看的陈知北见二人势均力敌,甚至来人还稍占上风,便是朝着那红鼻头青年一拱手,说道。
“在下大唐征北将军陈知北,阁下仗义出手,还不知阁下名讳,事后小将再奉上厚礼回报,在下身负君命,先行一步!”
“山为姓,兵为名,祁连刀!”
红鼻头青年喊道,再度抽刀,扫去。
扫则!
这一扫似罡风卷残云,凛冽霸气!
就连一直以躲闪为主的晏殊都是避无可避,面露慌乱。
这一刀太快,太惊艳,简直不像个青年人能够扫出的精湛刀法!
陈知北目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挥舞丈长唐陌刀的青年,抽身遁去。
“再来!再来!”
祁连刀状若疯魔,一刀接着一刀,气浪滚滚。
就连林中的树木但凡在二人附近,皆是拦腰断开,二者周身数米,皆是无残存之物,宛如被一场风暴席卷而过一般,到处是残枝烂木!
此刻晏殊已然陷入红鼻头青年的节奏,好生震怒!
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名大自在的法天象地真人,怎的会被一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青年搏杀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究竟是哪个山疙瘩蹦出来的人物,此前竟然毫无声息!显山不漏水!
祁连刀似是乏了,眉心绽放神光。
晏殊更是惊恐,此子此前刀术竟然都未曾神灵加身,此刻展现神灵法,不知自己能否接下!
割则!
割法无须等二刀,控住敌臂何处逃。刀割咽喉并动脉,须臾血尽命亦消!
一刀如索命勾魂。
大自在法天象地的真人,神箭宫宫主,身首分离!
“呼”
青年也不显颓态,只是放眼望那紫禁城。
城上神光四射,哪怕间隔很远也能看到其上有大武夫搏杀!
“祁连的刀,拔天斩地。”
刚刚还大显神威,诛杀老牌大自在真人的青年,一下子落寞起来,甚至有些感伤。
紫禁城上,有一抹似乎要横断天地的刀光。
似乎是有高境刀客欲要拔起天,去斩向大地一般,简直骇人!
“老头,师傅,爹,走好。”
祁连刀自腰间扯下酒葫芦,蹲在一颗残树树顶,将酒水洒向天空,成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