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京城济民府别院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萧璃推开房门,灰头土脸地跑出烟雾浓浓的炼药室,他好似并不在意此刻狼狈的模样,而是满脸激动地盯着手中那颗小小的药丸。
“爹!我练成了!我炼成了!”他奔向匆匆赶来的净玄道长,举着手中的药丸,邀功似的看着他。
净玄道长拿过药丸,在月光下仔细地看了看,又在鼻尖嗅了嗅,多日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好!”他激动地拍着萧璃的肩,闭关这么久,总算是把药炼成了,“快送去皇宫吧。”他将药丸递给萧璃,萧璃点点头,接过药丸就向外跑。
“等等!”净玄道长突然唤住了他,“先换身衣裳。”
萧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这副模样进宫确实不妥,他挠着脑袋笑了两声,转头向寝殿跑去。
公主府内,赵瑾瑶忙活了半晌终于将给萧婉添置的衣物收拾妥当,“熹和,这些厚棉被你一会儿先给婉姐姐送去,剩下的我明日再带过去。”
“多谢公主!”熹和点头应下,背上包裹欢欢喜喜地朝冷宫的方向赶去,夜里这么凉,她可不能让她家娘娘冻着了。
月上中天,赵瑾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自从冷宫回来,她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回想起白日与萧婉的相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去冷宫看看。
她刚走到房门口,门就啪的一声被推开了,芳翠苍白着脸,眼中满是惊惧,“公主,冷宫出事了!”
赵瑾瑶不知道是如何赶到冷宫的,她只着了一身单衣,在零星地飘着雪的夜里似乎并不觉得冷。冷宫依旧冷清,除了熹和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一切都毫无生机。
萧婉无力地倒在地上,她还裹着白日里赵瑾瑶送给她的绛红披风,她雪白的脖颈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和她涂满胭脂的带着笑的红唇一起,在惨白的月光中显得格格不入。
赵瑾瑶踉跄地跪倒在萧婉身侧,颤抖地伸出手,握上她早已冰凉的脉搏,那里一片死寂。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抱在怀中,下颚抵在她冰凉的额角,双手环住她的手,想将周身的温度传递给她。
“婉姐姐,婉姐姐......”赵瑾瑶俯在笑婉的耳畔低唤,无声的泪浸湿了她的脸,流入她的嘴中,略带一丝苦涩。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早一些察觉到萧婉的异样,如果她今晚留下来陪她,如果......
怀中的人冰凉刺骨,发间淡淡的幽香是她钟爱的梅花,发香如旧,可人却不再。赵瑾瑶痛苦地闭上了眼,她再一次失去了她的亲人。
熹和跪在一旁,哭得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周围散落着方才从公主府带来的棉被以及一条闪着冷光的白绫。芳翠跪在她的身侧,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们,一起在悲伤和绝望中沉沦。
李灏玥赶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样一幅凄惨的景象,室内无灯,只有几缕清冷的月光照亮了这片人间惨象。
萧婉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格外骇人,赵瑾瑶的脸上亦是毫无血色,李灏玥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的身旁。
“小婉......”萧婉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他颤抖地朝她伸出手。
“你别碰她!”一直喃喃地叫着婉姐姐的赵瑾瑶似被惊醒了一般,啪的一声打落了李灏玥伸出的手,她下手毫不留情,火辣辣的疼从李灏玥的手背传入四肢百骸。
“瑶儿......”李灏玥抬眸,却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
“是你害死了她!”锥心的话一字一字地从她苍白的唇中蹦出,犹如一把把利箭,将他万箭穿心。
李灏玥的身子猛地一颤,眸中渐渐染上死一般的黑色。
是他害死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他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为时已晚,如果他没有将萧婉打入冷宫,如果他把假死的计划告诉萧婉,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时光不会倒流,萧婉也再也不会醒来,一切的因果皆由他而生,赵瑾瑶说得没错,是他害死了她!
脸上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李灏玥伸手一摸,掌中一片湿润,原来,他也是会流泪的。
阴冷的寒风很快吹干了泪水,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泪痕,李灏玥站起身,终是沙哑地开了口,“嫔妃萧氏自尽于宫中,朕念其惠德仁厚,特复其皇后之位,以国丧葬入......济民府。”
他知道,她不会在意这些虚礼,他这一生欠她良多,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知道,她不会喜欢皇陵,那就让她回到自由的济民府吧,他记得小时候,她总是在济民府的后山里无忧无虑的奔跑,在那里,她才是自由的。
皇宫的丧钟敲响,已经赶到宫内的萧璃脚步猛地一顿,他侧耳数着钟声的次数,脸色突然惨白,那是皇后国丧的丧钟!
萧璃只觉眸中有一瞬间的黑暗,他脚下一软,幸而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站立着。袖中的药丸随着他的晃动滚落在地,顺着青石板的地缝一直滚落到了墙角,无人理会。
他突然猛地一声怒吼,一拳击在了坚不可摧的红墙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滴落在无人问津的地缝中。他蹲下身,血红的手无主脸,泪水和血水杂揉着,已经分不清你我。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