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代言情 凤乱天下之公主复仇记

第59章 北望良人

  玉恒听到这几句话,对元靖云露出一个苦笑,说道:“自从你出逃离京以后,元弘嘉带人查抄府上,他将我关押在济阳王府,让我出面指证你谋害了临安王。”

  元靖云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那你同意了吗?”

  玉恒紧盯着她,愤然答道:“靖云,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一片痴心,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能保你平安,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又怎么可能害你呢?”

  “这么说来,你拒绝了元弘嘉,那他就没有为难你吗?”

  “不错,他的确想利诱收买我,我在他府上,每日锦衣玉食——”

  “还送上好琴。”元靖云一下没有忍住,开口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玉恒一怔。

  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掩饰着颤抖的声线,说道:“今日上午,他们去济阳王府找你时,你不是正在水榭里弹琴取乐吗?”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那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弹的什么?”玉恒凄楚一笑,眼眶有些泛红,“我弹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你难道都忘了吗?”

  元靖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忘,那是带你回府的第一天,我当着你的面烧了你的卖身契,然后我问你,‘这世间是否真有至死不渝的痴情’,你便弹唱了这首《击鼓》。”

  “对,之前我在济阳王府时,思慕你几欲发狂,只有弹起这首曲子,才能稍稍消解我的相思之苦,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揣测我,实在令我心寒。”

  “心寒?”元靖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劝你,不要再做戏了。”

  玉恒一愕,有些迟疑着说道:“你……你在说什么?”

  “元弘嘉用来陷害我的那封信,用纸用墨、遣词造句都跟我一模一样,陛下找了专人验看,都验不出丝毫破绽,作伪的必定是我身边人。”

  “这么说来,你怀疑是我?在你走了以后,我吃不下睡不着,时刻忧心你的安危,可你竟然怀疑到我头上?”

  “不是怀疑,这些都是元弘嘉告诉我的。”

  “他当然是在骗你!”

  元靖云凝神注视玉恒,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你不了解元弘嘉,他对我恨之入骨,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我,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当你拒绝与他合谋时,你就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

  玉恒颇为恳切地看着她,急急说道:“你这样想,恰恰是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是在用这种方法在离间我们,你要相信我。”

  元靖云冷冷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你叫我相信你?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的那四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从来都没有半分怀疑过。然而,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对!你早已移情别恋,”玉恒面带愠色盯着她,“从我回来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这么说来,你和元弘嘉合谋陷害我,就是为了报复我?”

  “这难道能怪我吗?我们明明说好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却背信弃义,对别人投怀送抱,我费尽了心思想要讨你欢心,送你花钿,只盼你能回心转意,你竟然推开我,你把我当成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你烧了我的卖身契又如何?你终究还是视我为面首。”

  元靖云略微垂下了眼帘,平复着有些激越的心绪,重新冷静下来,警惕着不要被他饶进死胡同。她略一沉思,说道:“照你这么说,元弘嘉找你来诬陷我,是在我出逃以后?”

  “没错!你一个人逃命,去投奔你的驸马,可曾想过我的安危?元弘嘉要挟我,要么替他伪造书信,要么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你不仁不义在先,我又能怎么办!”

  原来如此。元靖云冷冷看着玉恒激愤的神情,这眉眼,这轮廓,这身形,分明都是她无比熟悉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如此陌生。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吗?元弘嘉陷害我的书信,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玉恒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略一停顿,才开口说道:“我……我只写过一封,其他的事并不知情。”

  “那我不妨告诉你,第一封信,是八月二十五日下午送到临安王府的,四叔看了之后,令我即刻去见他。第二封信,是在四叔死后,由婢女书梅用以替换之前的那封,也就是后来给我定罪的那封。”

  “这……我……我不清楚,或许他之前就找人写过……”

  “你还是不了解元弘嘉,如果他已经找到一个能模仿我字迹、足以骗过四叔的人,以他多疑的性格,绝不会再冒险找你,直接让之前那个人再写一封就行了。”

  玉恒垂下了眼帘,回避着她的目光,没有看她。

  “这就说明,”元靖云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在你尚且没有性命之虞时,在你送我花钿之前,你就已经背叛我了。”

  玉恒眉头一皱,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愠怒,说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又何必来问我。你跟那些女人都是一路货色,水性杨花,喜新厌旧,这也就罢了,我最气不过的是,你既然已经变心,为什么还要毁了我。”

  “毁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元靖云一怔,全然不明就里。

  玉恒愤然看着她,近乎咬牙切齿般慢慢说道:“靖云,你知道吗?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郁阳,抛下身怀六甲的发妻,可你就是这样辜负我的。”

  元靖云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急声问道:“发妻?你……成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救我的那个胡夏游商,是一家绸缎庄的老板,在我养伤期间,他的女儿精心照料我,又一心想要嫁给我。我那时身无分文,记忆尽失,那姑娘又对我言听计从,只要娶了她,将来就能继承她家的绸缎庄,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元靖云难以置信地紧盯着他,说道:“可是,你之前说你为了报恩,在他家当伙计——”

  “我哪儿吃得了这种苦,”玉恒低头看了看他骨骼修长的手,露出一个浅笑,“不管是大宣还是胡夏,像你们这种贪恋皮相的女人,到处都是。”

  “这么说来,老胡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大可将实情告知我,我又岂会拆散你们夫妻?”

  玉恒冷哼一声,说道:“你现在当然这么说,趁我不在时,你已经有了新欢,巴不得一脚把我踢开——”

  “你在强词夺理,”元靖云冷冷打断了他,“分明是你见利忘义,老胡把我的事告诉你以后,你仔细权衡了公主和绸缎庄女儿的份量,这才抛下发妻,自愿跟着老胡回到郁阳。所以,当你发觉失算,就在元弘嘉的利诱下,伪造了书信陷害我。”

  玉恒一怔,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沉默了。

  元靖云静静凝视着他,果然是当局者迷。

  她十九岁时遇到玉恒,这是她生平所爱的第一个男子,四年间的朝夕相处,她曾经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对他付出,他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她不顾身份、不顾非议,爱得没有丝毫理性,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向裴家复仇。

  更可笑的是,她回京时自身难保,还在担心他的安危。哪里知道,他早就为了蝇头小利,一边花言巧语哄着她,一边又狠心陷害她、要置她于死地。

  玉恒干笑了一声,神情有些不自在,看着她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要杀了我吗?”

  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在我回京之前,我曾向驸马许诺过,我会给你一笔钱,然后让你走。”

  “你居然肯放过我?”玉恒一脸错愕。

  “你别自作多情了,这与你无关,是我和我驸马的约定。”元靖云淡淡看着他,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你即刻离开公主府,前往城南的乐和客栈,明日一早,我会派人给你送钱,拿到钱以后,你必须立刻出城,此生不得进入郁阳。”

  玉恒怔怔看着她,又将视线落在她身旁的琴几上,那里曾放着他的飞泉环佩琴。他又看向窗边空荡荡的连塌,上面的鎏金团花纹妆奁已经不翼而飞。

  对了,清远阁中无数个耳鬓厮磨的昼夜晨昏,他为她弹过的琴、描过的妆,他与她的调笑温言、柔情蜜意,似乎还隐隐飘荡在屋角房梁。

  玉恒露出几分索然的神情,有些迟疑着问道:“那这清远阁……”

  “我会一把火烧了它,今夜你住在乐和客栈,想必能够看到它的火光。”元靖云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走出清远阁,穿过月门,朝花园的池塘边走去。这是她最后一次走上这条卵石小径,池塘中枯荷萧索,带着凉意的秋风吹皱一池寒水,吹拂着她鬓边的垂发和宽大的衣袖,吹向万里无云的碧空,有了秋高气爽之意。

  元靖云站在池塘边,将目光越过公主府的院墙,越过金川门的巍峨城楼,投向更遥远的朔北,想到了封峻。

  在她走投无路、一无所有时,即便他们之间的嫌隙,几乎到了形同陌路的程度,他仍然拒绝了种种利诱威逼,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她。

  念及此,元靖云心中一动,果真是: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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