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代言情 凤乱天下之公主复仇记

第48章 蛛丝马迹

  九月初八的黄昏,十来辆运米的板车从小津门进入郁阳后,在夕阳中不疾不徐地来到城南裕中米店的仓库。

  等到板车尽数运入仓库以后,米店张老板掀开其中一辆的粗麻盖布,元靖云从几个米袋垒起的间隙中勉力爬起来。

  “多谢你。”元靖云从板车上下来,只觉浑身酸痛难忍,“请问送信的人去了吗?”

  张老板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对她说道:“送信的人早就去了,要不了多久就有回音了,我去让人给你拿点吃的。”

  “有劳。”

  等张老板走出去掩上了门,元靖云这才轻呼了一口气,站在仓库间的空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稍稍活动着僵硬的手脚。

  如今她虽然顺利回到郁阳,却仍是戴罪之身、孤立无援,元弘嘉身兼元氏宗主及尚书令,占尽了各方面的优势,而且,现在还不清楚他的计划,她仅仅凭借一种直觉,意识到元氏即将大祸临头……

  突然,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元靖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戚澜风风火火地冲到她面前,满脸焦急,紧紧抓着她的臂膀。

  戚澜杏眼圆瞪看着她,猛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啦!你跑回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帮你逃出去,你耍我啊?难道你这些天都躲在这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发什么愣啊,快说呀!”

  元靖云听着戚澜噼里啪啦说了这一大通,根本插不上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以戚澜这样的急脾气,肯定一收到她的信就立刻赶来了,枉自她还特地在信中嘱咐,让她入夜后先去周边的商铺转转,然后再来这里,以免被人跟踪。

  戚澜盯着她的左肩,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元靖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左肩的衣料上,已经渗出了一点殷红的血迹,想必在路途中受了颠簸,伤口有些裂开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戚澜转身疾步走到仓门,关好后上了插栓,又返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要拉开她的衣领。

  元靖云拦住她的手,说道:“这已经是旧伤了,不打紧。”

  “怎么伤的?什么时候的事?”

  元靖云转身坐在旁边垒起的米袋上,看着她说道:“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你。”

  戚澜叉着腰站到她面前,气鼓鼓瞪着她,说道:“问什么问,你这人做事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简直把人气得半死,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打你一顿。”

  “那等我问完了再打。”元靖云捶了捶酸麻的双腿,略一思忖,仰头看她说道,“四叔的死因,仵作怎么说?”

  “仵作判定,凶手是用一旁的绣枕捂住公公的口鼻致死,这也符合书梅的证词。”

  “我想不通的是,单凭一个婢女的一面之词,陛下竟然这么快就定我了的罪。”

  “不是一面之词,还有证物。”戚澜说道。

  “证物?”元靖云暗暗一惊,“有什么证物?”

  “他们在公公的房中发现了你的信。”

  “我与四叔时常书信往来,这有什么稀奇。”

  “其中有一封信,是八月二十五日下午递到临安王府的。公公看了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得咳嗽不止,立刻差人叫你来见他。公公还因为病情加重了,又派人去宫里请了御医,这些事几个仆役和府兵都可以作证。”

  “那封信上说的什么?”元靖云隐隐感觉到,似乎抓到了一点眉目。

  “那封信好像是你的回信,信上说你扳倒了裴家有功,所以拒绝交还宗主令,要是他想过河拆桥,就别怪你不留情面。”

  “这么说来,他们也是从这封信,判断四叔此前对我不满,想罢免我的宗主之位?”

  “对。”

  元靖云略一思索,又问道:“那个送信的人找到了吗?确实是我府上的人?”

  “没有找到。”

  “陛下也是因为这封信,才定了我的罪?”

  “陛下一开始也不相信,另外找人验看过,确实是你的字迹和句法,连用纸用墨都一模一样。”

  元靖云垂下眼帘,凝神思忖着。

  以陛下优柔寡断的性子来说,就算证据确凿,原本也不会这么快定罪,必然是迫于宗室和朝中的压力。裴家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她扳倒了裴家,多少人对她恨之入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那封信自然是伪造的,看样子,四叔收到信的事却是真的。可是,四叔从未提过让她交出宗主令的事,如果四叔贸然看到她这封回信,应该感到莫名其妙才对,为什么会发怒?

  对了!元靖云这才恍然大悟,原因很简单,四叔看到的信和这封定罪的信,根本不是同一封,元弘嘉既然有本事安排书梅作伪证,让她偷换一封信自然易如反掌。

  元靖云想起这出,几乎不敢抱太高的期望,又问戚澜:“那个书梅现在在哪儿?”

  “录供时死了。有传言说,是陛下急于为你脱罪,私下让人动了刑,这事没人敢追究。”

  果然如此,死无对证。元靖云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看着戚澜,问道:“这段时间,承光如何了?”

  “他这人呀,”戚澜眼神蓦地一黯,神情有些苦涩,“自从公公下葬以后,他袭了爵位,升任北军中侯,他要么两三天不回家,一回来就黑着脸吼人。”

  元靖云伸出手,轻轻握住戚澜的手,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心里实在难受,你别跟他计较。”

  戚澜露出一个苦笑,沉声说道:“这还用你说?我真要跟他计较,他早就死了三百回了。”

  元靖云沉思了一阵,又问道:“我的府上被查抄以后,玉恒受到牵连了吗?”

  “好像没听说。”

  “那你帮我打听下他的消息,我——”

  戚澜一挑眉,瞪着她说道:“你说你这人真是,明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工夫去管别人。”

  “玉恒已经吃了很多苦,我实在不忍心他无辜受牵连,就算我求你。”

  “行啦行啦,”戚澜眉头一皱,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会替你留意的。”

  “还有件事,”元靖云顿了一顿,稳住心中的忐忑,“自从我离京以后,筹办太子满月宴的是元弘嘉吗?”

  “你说的是元氏夜宴?对啊,他现在是元氏宗主,当然应该他来筹办。”

  “夜宴的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定在明晚的戌时正?”

  “没错。”

  “夜宴的地点,仍然是在舒庆殿?”

  “对,跟你走之前一模一样。”

  “另外,戚太尉如今在郁阳吗?”

  “我爹?”戚澜一愕,“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戚太尉到底在不在京城中?”元靖云紧盯着戚澜。

  “他今日出发去朔北了。”戚澜面露狐疑看着她,“听你的语气,难道我爹跟这件事有关联?”

  “没有。”元靖云略微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你为什么莫名其妙问起我爹的事?”

  元靖云镇定了心神,还是决心瞒着戚澜,便说道:“戚太尉这时去了朔北,正说明他置身事外,与这些事都没有关系。”

  戚澜瞪着她,急急说道:“你打的什么哑谜?快点说清楚!”

  “如果真的有事,戚太尉一定会亲自坐镇郁阳,就像金川门之变时那样。”

  “金川门之变?照你的意思,如今京城里又要发生这种大事?”

  “具体的情形我还不清楚,所以需要你事无巨细地回答我。”元靖云冷眼看着戚澜,连日来她苦苦思索的蛛丝马迹,终于可以得到验证了。

  戚澜一怔,问道:“你到底还要问什么?”

  “裴庆有一个堂侄女叫裴暄灵,你认得这人吗?”

  戚澜眼中闪过几分惊疑,说道:“裴暄灵?我见过她几次,可是跟她不熟。”

  “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听说裴泰兵败后,她好像不愿意流放,在自家府里投井自尽了。”

  “还有呢?”元靖云心头一凉,戚澜说的话偏偏这样避重就轻,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戚澜一挑眉,英气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愠色,问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什么?”

  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气,忍耐住心中的不安,凝神注视着戚澜,说道:“你要是不记得了,那我来告诉你,今年正月,你堂兄戚泽原本要向裴家提亲,后来发生了金川门之变,由于戚太尉的立场,想必你大伯决不允许戚泽再迎娶裴暄灵,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凭什么还来问我。”戚澜面露愤然,猛地转过身,走到仓库的窗边,背对着她。

  “我觉得奇怪的是,戚家与裴家结亲这样的大事,连我这个外人都有所耳闻,你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我刚才问你,你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元靖云心中只觉一阵酸楚,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视为生死至交的戚澜,竟然会故意欺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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