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鸢愣住了。

　　她花了一杯茶水的工夫来消化这个事实，喉咙里的点心被冲下去时，她也反应过来了方世爻的意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说毒是你下的？”

　　“嗯。”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

　　“为了做戏诱崔盛开口？”

　　“……嗯。”

　　唐鸢目瞪口呆，两只手在被子里拍得啪啪响。

　　“妙啊，妙极了！”

　　方世爻看她的表情，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在夸他。

　　“不愧是千年的狐狸，令我等小妖自愧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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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是怎么操作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方世爻把芸豆糕搁在了桌上的空盘子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唐鸢心想，又来这套，“捡重点的说，别再想糊弄我。”

　　方世爻看了看外头，还未到饭点，上菜的下人们还没有来，唐鸢在对面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脚又盘回了被子里，就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下了。

　　他只得放下茶盏，往椅背上一靠。

　　“老鼠。”

　　“老鼠？”

　　“毒是老鼠带进去的，那碗汤水里根本没毒。”

　　唐鸢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你是说，老鼠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

　　“没错，”他道，“我差人将毒涂在了老鼠的脸上，只要它去吃那碗饭，毒遇水化开，它便会中毒而亡。”

　　唐鸢简直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并且也这样做了。

　　“我还当你如此大胆，居然敢拿崔盛的性命做赌注，”她将头点得夸张，“敢情饭里没毒，崔盛横竖是死不了。”

　　“嗯。”方世爻又恢复了原本的惜字如金。

　　“所以说，崔盛经你这么一吓，以为自己上头的人要杀他灭口，所以只得投向你的怀抱。”

　　“没错。”方世爻点头道。

　　“那这案子怎么办啊？”唐鸢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你不是说那负责放饭的狱卒被抓了吗，难不成你要拿他当替罪羊？”

　　唐鸢的脸色有些变了，方世爻察觉到了她语气的细微变化，抬头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异，要说出口的话忽然间就卡在了嘴边。

　　“自然不会，霍巷查到他与此事无关，就会放了他。”

　　唐鸢悄然松了口气，方世爻的面色却微僵。

　　“崔盛交代了一部分，我们做了个交易，”他转移了话题，“因此，在事情结束之前，依旧不能松懈，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

　　“可出了这王府，外面的人鱼龙混杂，狱里指不定藏着多少人的眼睛和触手，饶是你本事再大，恐怕也鞭长莫及吧。”

　　“霍巷会保证他的安危，”方世爻沉声道，“只不过，他不日便会转移到刑部大牢去，到了那里就不受我们控制了，因此必须在这之前从他身上弄出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唐鸢点点头，随手拈了块儿糕点，嚼了两下才发现是块儿芸豆糕，嘴里不住地泛苦，却又不好意思吐掉，只能含进腮帮里嚼，尽量不沾到舌头。

　　“崔盛跟你说什么了？”她口齿不清道，“或者说，他都知道多少？”

　　方世爻递过手上的茶杯：“我觉得他知道的不多，崔盛虽为嫡长子，但在崔家的地位不高，此番涉及到的案子，他顶多算是崔汶梁拎出来办事的一个下手，一些重要的事，牵涉到的人，崔汶梁不一定会告诉他。”

　　“那他都告诉你了些什么？”唐鸢再次问道，她感觉方世爻一直在跟自己打哈哈，兜圈子，就是不将话题往正道上讲。

　　“他——”

　　叩叩叩。

　　门忽然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王爷，娘娘，午膳备好了，现在给您呈进来吗？”

　　“端进来。”方世爻不等唐鸢开口便应下了，起身到婢女端着的水盆里净手，“本王饿了，先吃饭。”

　　唐鸢：……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就连她平日里最爱的红烧排骨，此刻都有些食之无味。这是她心里惦记着事儿的缘故。见方世爻吃得慢条斯理，心无旁骛的，不免有些气恼，饭前吊着她的胃口，让她吃不好饭，自己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丝毫不在意她灼灼的盯视，也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

　　她没吃几口就撂下筷子，说吃饱了。一直到撤了碗盘，方世爻才悠悠然开了口：“以后饭前少吃些点心，正饭才是要紧的。”

　　唐鸢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儿，刚好叫香儿看见了，小姑娘吓得打了个嗝，以为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唐鸢疑惑地看向她，不是还没吃饭吗，怎么就打嗝了？怕不是给饿的。赶紧打发了孩子去吃饭了，紧接着自己也打了个嗝，气哼哼地说：“我这是气饱的，一肚子的气呢。”

　　方世爻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谁又惹到她了。

　　“直男！大直男！”唐鸢愤愤道，“注孤生吧你就！”活该追不到老婆。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出口，这前半句方世爻也没听懂，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漱口，想了想，又给唐鸢倒了杯。

　　唐鸢看着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手，接过杯子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不喝，茶水提神，我待会儿还要睡午觉呢！”

　　这下方世爻忍不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她看着方世爻懵懂的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怎么不管在哪儿直男都是这么的难交流啊！”

　　“直男？”方世爻又展现出了直男抓重点的惊人天赋。

　　“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把崔盛的事儿告诉我，”唐鸢索性开门见山，“是不是还在防着我呢？”

　　这下方世爻听懂了，唐鸢这是气自己之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是因为这些话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说，”他解释道，“并非我不相信你。”

　　“外人？”唐鸢略一回想，哪里来的外人，“你不会是指香儿吧？”

　　方世爻看她一脸的“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神色不变，说道：“香儿是你的近侍，并非我的心腹，在我的原则上，她不该听这些。”

　　“瞎讲究。”唐鸢嗤笑一声，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

　　“那现在呢，现在没别人了，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