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的是胡尔。

　　哈图又想起了胡尔逃跑时那副畏缩的嘴脸，冷笑一声，不由觉得讽刺。

　　“他？哼，已经死了吧！”

　　啪！鞭子打了一个利落的旋儿，狠狠落在其中一个北朔人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弯钩上还残留着鲜血，皮鞭划过皮肉的声音混杂着那人强忍疼痛的闷哼声传入了哈图的耳朵，刺激着他的神经。

　　“给我住手！”他喊道，内心煎熬。胡尔这人败类不值得让他们受到这般折辱。

　　“我告诉你们，”他咬牙切齿，“他跑了，逃跑了，抛下了我们，自己一个人逃命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哈图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唐鸢扭过头，同方世爻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她便重新看向哈图。

　　“姑且信你。下一个问题，那个叛逃的胆小鬼，是什么身份？”

　　哈图没有反驳“叛逃的胆小鬼”这个称呼，似是默认了胡尔的背叛，闷声说道：“药师。”

　　药师？

　　唐鸢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向身后看去，方世爻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内心的那一点儿侥幸心理终归是灰飞烟灭了，没想到跑了的这个人是个重要角色。

　　抱着最后一点儿期待，唐鸢问道：“之前你们在洛川河边的树林里打伤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中了毒，解药在哪里？”

　　“洛川河边的树林？”哈图这回是真的一头雾水了，他寻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那便是黑鹰们做的了，毒是他们下的，要是药师配的，我也不知道解药在哪儿，估计都被河水给冲走了吧，哈哈哈哈哈……”

　　唐鸢的脸霎时阴沉的下来，骨节分明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卡上了哈图的脖颈，留长磨尖的指甲深深陷进了他的血肉里，留下了五个清晰的血痕。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给我乖乖地把知道的事情吐出来。”

　　哈图很高，此刻难得可以垂眸看着她，这张脸上露出的愤怒与焦躁令他感到兴奋。他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激动，抑或是两者皆有。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青筋暴起，但嘴角却带着笑，冲着唐鸢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她的手指掐得更紧了，“你再说一遍，说人话！”

　　“咳……呵呵……咳呃……”哈图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那是窒息之人的肺腑发出的求救。他的胸腔涨得像是要爆炸，但他依旧努力地牵动着嘴角，费力地露出癫狂又刺眼的笑，“你居然……咳咳……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唐鸢从未觉得这张脸这样刺眼过，仿佛这上面不管带上什么表情，都显得讽刺又可恨。

　　“冒牌货。”她听见这张脸上发出了声音，极轻极细，只传入了她一个人的耳朵。

　　她的指手忽然间松开了。

　　那一瞬的震惊仿佛从未发生过，唐鸢再一抬头，哈图还是一副濒临窒息的模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方世爻和霍巷不知何时已经上前来拉住了她，将她带离了哈图面前。

　　唐鸢的眼睛还是不由得盯在哈图身上，试图从那气喘吁吁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方才发生的一切却都像是她的幻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又想起了“黑鹰”在被抓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叛徒，你背叛了我们。”

　　她背叛了谁？

　　方世爻将她带到椅子旁，冲着无措的霍巷点点头，接着屈膝蹲了下来，双手缓缓包裹住唐鸢的手。

　　“你还好吗？”

　　唐鸢回过神，抱歉地一笑，动动手指示意自己没事。

　　“我知道你担心风言，但这个人还不能死，”方世爻继续耐心道，“我想你保证，一定会救回风言，你放心。”

　　“嗯，”唐鸢淡淡道，“抱歉，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无碍。”方世爻揉了揉她的发心，起身回到哈图面前。

　　哈图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一般，还未从方才的窒息当中挣脱出来。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方世爻比其他人要更具压迫感，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和无数次从修罗场上带回的血雨腥风。

　　他走到哈图面前，没有唐鸢方才的剑拔弩张，甚至平静到有些诡异。

　　方世爻问道：“你在驿站里，包括暗算狱卒时用的香，是什么？”

　　提起这个，哈图才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冷哼丝毫没有威慑力，倒像是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

　　“那是我们北朔人智慧的结晶！”他傲然说道，“你们这些邺国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永远也破解不了它的秘密！”

　　霍巷叫他的态度惹得烦躁不堪，拧着眉毛“啧”了一声：“还真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啊。”

　　方世爻却是半分脸色也未变，又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他没有理会哈图的挑衅，自顾自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棍。

　　在场的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见哈图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方世爻手上的东西，语无伦次道：“这，这是……你怎么会……”

　　“我随手捡的。”他淡淡说道。哈图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面上满是不敢相信，方世爻随意的语气令他更是憋屈，他们千藏万躲的东西，居然叫他“随手捡到”了，一想到这个，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见他不愿相信，方世爻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直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是如何防范的？”

　　唐鸢坐在后面细细听着，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问的是如何防范，而不是为何对他们不起作用。这就说明，方世爻已经确定了这群北朔人一样会受迷烟的影响，只是提前做了防范措施。

　　果然，哈图试图抵抗，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道：“没有解药！这东西只对你们邺国人有用，对我们北朔人根本不起作用。”

　　“是吗？”方世爻像是真的在思考他的话一样，摆弄着那根小棍，左瞧右瞧，随后掏出火折子，将火吹燃，“要不然，我还是亲自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