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城门前的战车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势，方才杀掉的战车旁的北朔兵，如今又补上来一批，接连不断，根本无法根绝。

　　只需要一会儿就好，方世爻盯着那堆木头和罐子，只争取到城内的守备军能够畅通无阻地出城便好。

　　“来人！”他扬声喊道，“将这些东西搬出去！”

　　进来的几个士兵有些犹豫，心里想着这个临时上阵的王爷果真是没打过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火放下去落进雪里接着就熄了。

　　“还不快动！”方世爻一改平日里的平和镇定，厉声喝道，“把火油和稻草困在木桩上，丢下去！”

　　“什么？”几个士兵未反应过来，对上他那双箭眸之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快！快往外搬！”

　　城下的北朔兵仗着城楼的掩护，猛推着战车冲撞城门。肃中城门在他们严重就是粮仓的门，他们眼冒精光，看着那两扇巨大的木门岌岌可危地发出沉闷声响，每撞一次，那门就向里移一寸，已经能够看到门内奋力抵抗的邺国兵了。这群草原上跑来猎食的豺狼发出兴奋的嚎叫，上头不断落下石块，木桩，还有短箭，但这个距离箭矢的威力大打折扣，这群豺狼披着极有韧性的兽皮树藤，外面罩着铁甲，堪称刀枪不入。平日里攻城最怕遇到的火攻，此刻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丧失了威力，身边偶尔倒下一个人，也很快就有人补了进来。

　　城门的门闩发出脆弱的折裂声，胜利近在咫尺。

　　“那是什么？”一个北朔兵抬头问道。

　　他身旁的几人纷纷抬头，透过盾牌看向上方。

　　城墙之上，一个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灼烫的烈焰撕开了天幕，火舌将周遭的一切都舔舐了进去，化为灰烬，湮灭不见。

　　“咚”的一声，那火球砸在了几个北朔兵的身上。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火焰触地之后并未熄灭，他们身上的藤甲可以帮他们短暂地抵御烈火的炙烤，可紧接着，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挟着呼呼的热气驱散了这一片的寒霜。城门前的几个北朔兵头发被火焰燎着了，只得暂且放弃撞城门，冰天雪地之间竟短暂地烧起了一片火海。

　　城墙之上的守备军见状立即用密密麻麻的箭羽阻挡后方敌人的增援，城门前的进攻形成了一瞬的停滞。

　　刀光火海之中，原本奋力紧闭的城门忽然慢慢打开，门内数以万计的骑兵林立。

　　门口的火球在雪打之下开始熄灭，几十个北朔士兵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骑兵，意识到大事不妙。城楼之上的箭羽骤停。他们转身想要逃回自己的阵营中去，可方转身，便听身后蹄声如奔雷般滚滚而来，顷刻见边没顶而去，铁蹄之下尸骨无存。

　　门外是呼啸而来的漠北骑兵，门内是奔涌而出的肃中守备军。方世爻站在城墙上，眼看着这两波潮水汇涌到了一起，内心不住地战栗起来，指甲颤抖着在城墙的石面上刻下了数道白痕。

　　他立在墙头，寒风瑟瑟，透过纷乱的发丝，俯瞰着唐鸢口中真正的战场，杀声震天，刀光与血光相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

　　那空中顷刻间弥散开的血腥味儿叫他浑身的脉络突突直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长剑。

　　邕王一马当先，他正值年富力强，那骇人的力气顷刻间就将一名北朔骑兵掀翻下马，他锐不可当地冲进了敌阵，长刀过处，身首分离。

　　方世爻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底下那片混乱的战场上四处搜寻着，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寸雪地，每一张人脸，可依旧没有发现那个影子。

　　堪布在哪？

　　他忽然间心头一跳。

　　邕王带着数万兵士，像一把钢刺一样，瞬间扎进了北朔队伍之中，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响在城门上空，漠北的猛虎正残暴地卷袭着战场。

　　北朔士兵叫这山崩海啸的进攻一下子打乱了手脚，开始乱了阵型。前方的步兵纷纷后撤，可却跑不过漠北的战马，一时间血光四溅，喊声震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北朔兵一瞬间被逆转，颓势排山倒海而来。

　　“一群杂碎。”邕王手擎长刀，胯下战马呼哧着热气，如同利剑一般直冲进北朔军阵之中，在敌军当中挥刀砍去，原本凶猛的北朔骑兵在他面前仿佛一群豺狗围攻猛虎，毫无威慑力可言，不过是三两下便能咬断他们的脖子。

　　雪越下越大，风也呼呼的一刻不停，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马蹄，纯白的雪留不住一瞬便喷洒上了鲜红的血，紧接着被沉重的马蹄踩进泥土里，践踏成了脏污的泥水。

　　邕王甩掉长刀上的血珠，喘息之时向着腥风血雨的战场看过去，他单手勒马，胸膛起伏，立在肃杀的战场之中，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一片修罗地狱，却没有看到那个自己期待中的身影。

　　仿佛是忽然消失了一般，他的心中无端地升起一丝不安。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一瞬，又是一波攻势向他扑来，这群北朔骑兵像是不畏惧死亡一般，前赴后继地往他的刀口上撞，邕王原本的信心百倍却在此刻骤然消减，心中自始至终的笃定与自信只需这样一个裂痕便能在顷刻间轰然崩塌。

　　不对，事情压根就不是他预判的那样。

　　他长刀一挥，饱饮鲜血的刀锋割破了雪幕，身后的兵士同北朔骑兵混战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他听见城墙之上的擂鼓声阵阵传来，他蓄势待发，胯下骏马刨蹄蓄势，一双鹰眼钉在了雪幕之后，穿透了茫茫白障射穿了北朔隐藏在其后的阴谋。

　　时间似乎停止了，纷飞的雪花悬停在了空中。

　　下一刻，雪粒骤然降落，邕王扬起刀，向着那片雾障冲去。

　　马蹄声震天，踏得地面微颤，泥水飞溅，雪粒混着冰碴扑面而来，他气势如虹，斩尽眼前障碍，神佛不赦，迅猛得像是头饥饿的东北虎。

　　他冲进了敌阵深处，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