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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兔儿之死

天下苏门 禾七 5130 2024-07-11 19:31

  半个月的光景一晃而过,苏洛偶尔会去私宅处探望宋娇娇与她闲扯些家常,多数时候是闲在院中看书,边境的消息日日通过或明或暗的渠道传入苏洛耳中,时好时坏,可苏洛对此毫不担心,与襄国一战本就在她们的计划之中,且如今的形势也在她们的谋划之中一路走好。

  穆桑桑经常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苏洛周围,卑微地颔首行礼或是沉默地绕道远行,坐实了她贤良淑德谦卑有礼的美名,且也让整个岳王府的人都以为她苏洛刻薄了穆桑桑。

  这让苏洛浑身不自在,她本对穆桑桑并未多在意,如今却被府中人拿来评头论足作比较,且最后比较的结果是她这个正妃不如未拜堂成亲的侧妃,心中恼怒却又不想大动干戈,因为对穆桑桑,在司马城的角度确是有亏欠的,不提之前穆桑桑为司马城所作所为,仅就穆桑桑奉旨嫁入岳王府,却被如此晾着晒着,她与司马城也脱不了罪责,因此,苏洛对穆桑桑也是诸多忍让。

  这日苏洛依旧在院中看书品茶,穆桑桑不期而至。

  穆桑桑还是那个穆桑桑,音容笑貌依旧谦卑有礼,让人挑不出丁点的错处,可今日的穆桑桑打扮却有所不同。

  苏洛抬眸与穆桑桑平视,看她挽了个妇人的发髻,衣裳也是时下妇人流行着的七彩流苏裙,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略施粉黛便已秀色可餐,美艳非凡。

  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笑意盈盈地走向苏洛。

  苏洛两眼直盯着她怀中的兔子,仿佛要从那兔子身上抠出一个洞来,这兔子与司马城送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病恹恹要死不活地,真他妈的晦气,苏洛想。

  穆桑桑将兔子放在案上轻轻抚摸,苏洛将茶杯移过一边,生怕那兔子碰脏了杯子。

  穆桑桑微微一笑,道:“王妃休要畏惧,这兔儿不伤人的。”

  苏洛不置可否。

  穆桑桑又道:“这兔儿真是福大命大,前些日子以为快死了的,竟让城中一郎中救活了,看来它命不该绝,岳王见了定会欢喜。”

  原来竟是同一只,病那么久竟未死,改日给它扎几针让它享西方极乐,苏洛邪恶地想。

  穆桑桑似乎并不期待苏洛说话,径自又道:“也是我与岳王的缘分未尽。”

  苏洛冷冷地道:“郡主金枝玉叶,自是广结福缘,郡主如今已得皇上赐婚,他日定能与岳王共结连理,我也好多个姐妹。”话虽如此,可她心中有些泛酸。

  说着苏洛顿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可如今郡主虽得了圣旨嫁入,却并未与岳王拜堂成亲,礼上算不得夫妻,实上与岳王也未有夫妻之实,郡主这般留在府中,且一身妇人打扮,难免落人口实。”

  穆桑桑微笑道:“想不到姐姐也是在意这等虚礼之人,之前听闻姐姐与岳王未成亲便坐实了夫妻之事,却是能常人所不能,桑桑自愧不如。”

  苏洛诧异地看向穆桑桑,许是想不到此话会从穆桑桑口中道出,吃了一惊,心道:敢情这郡主是找茬来的。

  冷冷一笑道:“可不是嘛,我本就中意岳王的,好在有了那事,方才如了我的愿,也算是老天垂帘……”

  苏洛话未说尽,突然那兔子“唰”地一下跳到苏洛身前,将苏洛手中的茶杯打落,迅猛地扑到苏洛身上,用两只前爪凶狠地抓向苏洛。

  苏洛看到兔子上前,惊叫了一声,用手一挡,迅速起身。

  子夜上前护住苏洛,拔刀“唰”地一声,将兔子从身子部位横劈而下,那兔子连哼都未哼一声,便分成了两截,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这一连串的变故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苏洛都未曾反应过来,便看到兔子分了两截血肉模糊地趟在地上,突地手上传来辛辣地疼,苏洛细看时,方才发现她的手臂被刮出了两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原来此时为夏季,苏洛身上着的衣物极少,方才翻开广绣拿茶杯,虽然自己反应速度极快,可还是快不过那畜生,中了它的一爪。

  苏洛还未细看手上的伤,便听得穆桑桑凄凄离离地尖叫声及周围众仆人的叫喊声。

  苏洛微微冷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啊,不过是一只死畜,竟这般悲天悯人。

  陈嬷嬷毕竟年纪大些,见过些世面,当即指着苏洛道:“大胆赵夙缇,你竟任下人将郡主的玉兔宰杀,该当何罪!”

  然后扶起穆桑桑,那穆桑桑许是未曾见过此等血腥场面,原本粉嫩可人的小脸变得煞白,看着苏洛道:“你……你……”那语气分明是痛斥,却因她的良好教养将骂人的话省了去。

  子夜冷笑道:“陈嬷嬷,莫不是你老眼昏花了,此是岳王府,这是岳王妃,你一个小小的平南王府嬷嬷,何时得的权斥责王妃了。莫不是邹国一堂堂王爷,也大不过你平南王府的下人了?也不知你平南王府可抱的是什么心思,竟这般作大!将皇上和王爷都比了去!”

  此话一出,穆桑桑和陈嬷嬷脸色皆变,想不到陈嬷嬷一句亢奋激昂的痛斥,竟让子夜将此事说大,给平南王盖了个谋逆的帽子。苏洛却在心中窃笑,子夜给她的印象都是面不改色,杀起人来白刀进红刀出,毫不拖泥带水的,想不到她竟也有一张伶牙俐齿。

  龚玉在旁边淡淡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尊卑再大,也大不过个‘理’字,王妃纵容下人杀害郡主的玉兔,这可是铁铮铮的事实,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王妃杀了郡主的心爱之物,又在此以大压小,莫不是看我家长公主好欺负不是?”

  苏洛心中一丝冷笑,好好好!竟连永月长公主也搬出来了,看来他们可真是做足了功夫,不由地微眯着眼看向众人。

  子夜冷哼一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好个‘理’字,方才你们的兔儿失了心疯,扑向我家王妃,分明是想加害王妃的,且如今王妃也受了伤,你们家郡主将这等畜生带来谋害王妃,其心可诛啊!”

  陈嬷嬷道:“这兔儿生性乖巧,从不凶人,也不知怎的见了你们王妃竟失了常态,说也奇怪,此处人多,唯独凶了王妃,莫不是……”

  陈嬷嬷正待往下说,苏洛突觉手被刮过的地方极疼,犹如万针穿刺而过,不由地轻呼一声,打断陈嬷嬷的话,低头翻开那伤口细看,方才发现那伤口参出点点黑色的血滴,此为中毒之状!

  苏洛心叫不好,急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个丸子吞入腹中。

  子夜急道:“可是中了毒?”

  苏洛点点头,一便用手去拆腰带取银针,一边冷冷地道:“子夜随我入房中诊治。”

  子夜点点头,扶着苏洛,恰巧此时方贾赶到,俯首对苏洛道:“王妃!”

  原来之前这边动静甚大,早早有下人去通禀了方贾。

  苏洛不看他,随子夜慢慢入屋,丢下一句话:“任何人不得离开!”

  方贾看着苏洛越走越远的背影,恭敬地回道:“是!”

  苏洛与子夜回到房中,刚关了房门,苏洛眼前一黑,便觉天旋地转失了方向,晕倒在门边。

  子夜惊恐地将苏洛抱到床上,连唤了几声小姐都不见她答应,且苏洛脸色越来越苍白,心中大急,忙跑到外头,细声对方贾道:“王妃晕倒了,速传子替及越牂二人!另将这些人都潜入偏厅,一个不得离开!”

  方贾应声,子夜复回到房中照顾苏洛。

  片刻之后,子替携乌诺入房中,越牂二人紧随其后。

  乌诺将一个红色药丸塞入苏洛口中,又用针扎了苏洛身上几处大穴,在伤口处摸些白色药膏,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伤口的药膏慢慢变成黑色,乌诺将变黑的药膏擦掉,又摸上新的,如此反复几次,直至伤口上的药膏不再变成黑色。

  这一过程,房中其余四人都在屏着气看乌诺给苏洛解毒,生怕吵了她一个不小心用错了法子。

  乌诺道:“想是下毒之人知小姐会医术,懂解毒之法,特用了此种毒。”

  子夜奇道:“那小兔儿平日都是食素的,竟这般凶狠,倒是闻所未闻。这毒又是如何下的?”

  乌诺冷冷地道:“这下毒之法极为隐蔽,有种草名为‘火疾子’,人吃了无事,兔儿吃了便会与那兔的唾液相溶,有了毒性,吃了这草的兔儿日日昏昏欲睡,仿佛病了一般,一时半会却也死不了,那腹中的毒性却一日强比一日,且兔儿的性子也会越发癫狂,尤其是见了那红色的活物!”

  子夜恍然大悟,骂道:“今日小姐便是着了红色衣裳,原来她们竟心中想着谋害小姐多日,我去杀了那贱人。”

  说着提刀便往外赶,却被子替拦住。

  许是他们动静大了些,苏洛微微睁开眼睛。

  苏洛看着众人,默不作声,子夜一味地询问她何处不适,苏洛也未曾作答。

  院内。

  苏洛盈盈弱弱地坐在懒人椅上,眼睛漫不经心地瞟向她身前跪着的三五个下人及旁边站着的穆桑桑主仆三人,心中冷笑:这些人啊,都死到临头了,竟还这般不知尊卑,不知轻重。

  苏洛淡淡地道:“平南王郡主穆桑桑,奉旨赐婚岳王府,未曾与岳王拜堂成亲行夫妻之礼便意图下毒荼害岳王正妃,心狠手辣,其心可诛,即日起逐出岳王府,交宗正寺查办!”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穆桑桑黑着脸,两眼直盯苏洛,默不作声。

  方贾领着几个护卫站在穆桑桑主仆三人跟前,踌躇不前,面露难色看向苏洛。

  陈嬷嬷护住穆桑桑惊叫道:“大胆赵夙缇,你竟敢污蔑我家郡主谋害你,你等谁敢碰我家郡主!”喝斥着看向众人!

  苏洛冷冷一笑道:“我是否污蔑你家郡主,交由宗正寺查办便知分晓,若是你家郡主清白无辜,宗正寺自会秉公处理,可你这一个小小的嬷嬷,竟如此托大,目无尊长,直呼本宫名讳,难不成你是看本宫懦弱好欺不是?”

  苏洛的话,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凌厉异常,眼中流露出一种骇人的萧煞,直看得陈嬷嬷两腿发软。

  苏洛继续道:“来人啊,陈嬷嬷对本宫无礼,掌嘴!”

  话音方落,便有几个王府侍卫上前,擒住不断挣扎的陈嬷嬷,来来会会扇了几个耳光,直扇得陈嬷嬷两眼昏花,泪珠横流,杀猪般的嚎叫声及谩骂声接连不断。

  苏洛也不看陈嬷嬷,倒是将目光对上了穆桑桑一双清明带雾的眸子,冷冷地道:“竟还不知悔改,谩骂本宫,继续打,无本宫下令,不得停手!”

  苏洛不叫停,府中侍卫自然不敢停手,渐渐地,陈嬷嬷的嘴上溢出鲜血。

  穆桑桑叹了口气,冷冷地道:“王妃要治我的罪,何苦为难个下人,我去宗正寺就是,可出不出府却由不得王妃了。”

  苏洛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停手,道:“既然郡主肯为嬷嬷求情,我也卖个薄面,省了她余下的皮肉之苦,可郡主出府与否,去宗正寺与否,郡主是做不得主的。”

  之后苏洛又示意方贾将穆桑桑绑至宗正寺。

  穆桑桑冷冷地道:“用不着劳烦方总管,我自个会走。”

  说着走到苏洛面前,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向苏洛,道:“不过是个小小兵部侍郎之女,竟有这等风华气度与能耐,我倒是小瞧了你。”

  苏洛淡淡地道:“不知郡主说的这能耐是陷害下毒之能还是打嬷嬷之能,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比不得郡主千里迢迢远赴宣国为岳王做的那些,我在此也给郡主提个醒,这世上万事万物都不是能遂人心尽人意的,不是自己的也休要执着去求,求得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本是清明一身安乐一世,偏要泥足深陷,不知顿悟,到头来不过是赢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穆桑桑眼神微愣,看向苏洛,最后淡淡地道:“王妃的话我是听不懂了!”

  苏洛回道:“郡主是聪明人,话中深意郡主自会参悟!”

  穆桑桑冷哼一声,带着陈嬷嬷与龚玉随方贾及众下人离开。

  看着穆桑桑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子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始终是心软了些!”

  苏洛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满目的栀子花,一脸无波。

  子夜道:“小姐将他们主仆送往宗正寺,届时真相大白,她主仆名誉扫地,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你怎的说小姐心软。”

  子替淡淡地道:“郡主身为乐月长公主掌上明珠,自有长公主极力庇佑,无论这真相如何,郡主皆能安然走出宗正寺,可若是宗正寺坐实了她的罪名,她不管明里暗里都入不了岳王府的门,也能置身事外安然一生,可若是她嫁入岳王府,不只是她,即便是平南王也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之中,若想安生,谈何容易?”

  子夜愣愣地看向苏洛,问:“那毒……莫不是小姐所下?小姐这是何苦来,施这苦肉计害了自己!”

  苏洛淡淡地道:“这毒并非我所下,于她,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生死荣辱,看她的造化了。”

  二人听后皆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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