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下之前,苏洛等便入了陵安城,陵安城依旧繁华如斯,皇朝的更替丝毫影响不了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繁华大都陵安。
而一路上苏洛也了解到,三年前苏洛失踪,所有苏家人都去寻找苏洛,司马城也派出不少人去找,可惜均无果。而三年前的那一场恶战,胜利者自然是司马城,可该死的人没死,比如说延顺帝,依旧半死不活地在邯京城中养老,董淮安据说兵变失败,被人救走了。而鄄国则在与苏家军的大战中败北,元气大伤,三年不曾有所异动,至于柳婆婆等人自从苏洛失踪之后也销声匿迹了。司马城攻克陵安之后,延顺帝一族脱逃,至今下落不明。
刘芳在这一群人当中,她第一次走出山谷,也第一次目睹了所谓京城重地的繁华。
严淳终是孩子心性,碰到许多新奇的东西都要摸一摸,看一看。扰得苏洛苦不堪言,被他拖得满地走。
而四子一入城之后便消失不见。
严淳指着那高大壮丽的三层楼宇问苏洛:“娘亲,怀月楼是做什么的?”苏洛抬头,果然看到怀月楼三个金光闪闪地大字,原来不知不觉已走到这了。
事隔多年,苏洛重游旧地生出许多感概,不料严淳摇着她的手臂道:“娘亲,你看那姐姐长得好生可人!”
苏洛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怀月楼二楼,一个姑娘手念七弦琴,面若桃花,不过是略施粉黛便已倾国倾城。怀月楼何时有了这般标志的姑娘?
苏洛笑着对严淳道:“这怀月楼便是姑娘家伺候客人的地方。”身后的刘芳微微有些脸红,她当然知道这怀月楼是做什么的。
而一旁的薛之览则仿佛想起了许多事,自从入了陵安之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洛碰了碰他,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薛之览干笑一声:“不知家中可否安好,也是我不孝了!”
此时刘芳惊讶道:“薛哥哥是京城人士?”
苏洛笑道:“是啊!想当年,你薛哥哥可是陵安叱咤风云的公子哥,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
薛之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姐姐当年也是陵安不可多得的女子,只是如今,国已破,那些都不复存在了。”
刘芳听她们这么说,只当二人是宣国高官子弟,想到二人国破家亡,心中也染了些悲伤。
突然想到徐子珊急问:“先生,子珊那事可如何是好?如今也不知她身这何处?”
苏洛笑道:“不急,先让薛哥哥将你们送去客栈,我得会会故人。”说着看向怀月楼。
刘芳一愣,难不成这怀月楼中有先生的故人,那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想不到先生这等风华绝代的女子也与怀月楼扯上干系。
苏洛牵着严淳的小手,微微笑道:“淳儿,一会见了姨婆,可要规矩点?”
严淳睁大眼睛问:“姨婆在何处?可是在怀月楼中,姨婆是怀月楼中人么?他可是伺候客人的?”
苏洛被他一堆话问得心中发毛。皱眉道:“一会见了姨婆,不许这般无礼。”
严淳嘟着小嘴不说话。
苏洛牵着严淳,从怀月楼的后门安静地进入怀月楼中。
怀月楼依旧如当年般日日笙歌,灯红酒绿醉人眼,可已换了不少新面孔。
大家看到苏洛,尤其看苏洛手牵着个孩子,都甚是惊讶,可当她们看到严淳那如璞玉般得面容事,都笑得如浴春风。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竟生得这般勾人。这皮肉可真是太嫩了。”说着有人捏了一把严淳嫩嫩地小脸。
“可不是,都凝出水来了。夫人好福气,竟生了这么个尤物!”又有人捏了一把严淳的脸蛋。
不过片刻,严淳便被捏红了脸,一脸怒意看向眼前的莺莺燕燕,怒道:“谁再敢动爷,爷便将她的双手砍下来。”
“哟,这小公子还是个有脾性的?”严淳的脸又被捏了一下,气得他咬牙切齿,直喊:“娘亲,娘亲!”
苏洛看着严淳似笑非笑,有的时候苏洛看着严淳便好似看到司马城,偶尔坏心眼作祟也想看看他吃瘪是如何应对的。
“小公子找娘亲撑腰了!”又有人捏了一把,严淳挥手便打了过去,可他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虽然薛之览教了他些拳脚功夫,可那些哪里对付得了大人。
突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那堆莺莺燕燕后传来:“何事在此喧哗!”那些女子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女子身着一件绛红色对襟襦衣出现在苏洛面前。
苏洛看着她,似笑非笑:“周妈妈,别来无恙!”说着把玩着手中一个栀子花玉佩,那神情是说不出的惬意。
那周妈妈本是严厉的神色,可见到来人再看看她手中的栀子花玉佩,神色变得很恭敬,俯首行礼道:“不知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小姐海涵!”
苏洛收起玉佩,牵了严淳的手,慢慢走到周妈妈身前,神情淡淡:“无妨,我是不小心走来了,便想看看周妈妈。”
周妈妈紧张地吩咐下人端茶倒水,还引了苏洛进主屋。而外边那些女子,知道的已约摸猜出苏洛的身份,新来的不知道的一直在询问着这母子二人的来头。
苏洛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周妈妈,我此番回来,不想外头的人嚼舌头。”
周妈妈应了一声,出去呵斥了一番,又重新进屋陪苏洛说话。
周妈妈看着严淳,激动地道:“这位小公子,可是皇上……皇上……”周妈妈是见过司马城的,以前司马城在陵安开妓院的时候就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如今司马城已成为皇上,他又如何会忘记。
苏洛打住她道:“是!”说着拉住严淳道:“叫周姨婆!”
严淳甜甜地笑道:“周姨婆好!”
周妈妈眉眼笑开了话,对面这个可是当今皇上的嫡子啊,他叫自己周姨婆,自己这辈子冲着这句姨婆也就知足了。开心地捏着他白嫩地小脸。
随即又问苏洛:“小姐此番回京……?”
苏洛点头:“周妈妈可知此次天家采选由京中何人经手?”妓院不是正当的职业,可却是最赚钱最赚消息的一个职业,那些商贾贵胄们能够对自己的政敌三缄其口,却未必能经得住风月场上的一具温香软玉。苏洛看中这个行当,不仅仅是看着它的无本经营,更重要的是它带来的消息。
周妈妈道:“听闻是新任的京兆少尹王通笪!”
苏洛点点头:“这王通笪人如何?我有个妹子不巧被官家点了名,如今已这陵安之中,得想个法子将人保出来。”
周妈妈心中嘀咕:要从司马城手上救人,你苏洛还用得着这般拐弯抹角,直接去和司马城要人就是!可她面上却笑道:“这大人来我们院子里走过几遭,倒是对院子里的偌紫姑娘情有独钟,这你就交给我罢!”
苏洛道:“那就劳烦周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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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苏洛牵着严淳的小手从怀月楼的后门出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有钱人家及红院里都高高挂起了灯笼,严淳遇到什么新奇的之前没见过的事物,都会向苏洛打破沙锅问到底,而苏洛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耐心回他!
苏洛这街边随便挑了一家大些的饭馆用晚饭。她特意挑了间二楼的雅座,教严淳点菜。二人点了八菜一汤,这菜是有些奢侈,可想到严淳自小在村子中,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吃过这些东西,本着教导地心理也无甚心疼。
严淳兴致勃勃地趴这二楼的窗口往楼下看,远远近近地指着邯京中各色的建筑问苏洛:“这是哪里?那是哪里?叫什么?”
苏洛一一作答,当严淳地手指着远处那片气势恢宏地宅子问苏洛事,苏洛眼中闪着一丝没落:“那是前朝宣国沛王的府邸-沛王府。也是娘亲出生的地方。”
严淳惊讶地问:“娘亲是沛王府人?”
苏洛摸着他的手微笑:“娘亲是沛王府的青洛郡主,沛王便是淳儿的外公,改日得了空,娘亲带淳儿去见见府中的权爷爷。”
严淳兴奋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对面街上福运酒楼门前的一顶华丽地梨花木轿子问:“娘亲,那可是梨花木轿子?娘知道里头坐的是何人?”
苏洛笑道:“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这轿子皆是用绸缎做的门帘窗帘,轿子前还挂着流苏香囊。你看轿子旁边还跟着三四个丫鬟小厮,这轿中女子非富即贵,一般的商贾及小官之家是用不起这么多丫鬟小厮的。”
严淳“嗯”了一声,探出头去看,此时那轿中女子已出轿门,严淳看着那女子的面容“咦”了一声。
苏洛也看到了那女子,身子不由地一震:那女子,和之前的苏洛-也就是赵夙缇,长得一模一样!
苏洛和严淳对看一眼,又迅速地盯着对面,可那女子已被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入酒馆,不见踪影。
苏洛心中骇然,轻敲桌面两三声,突然从窗外窜进一个黑衣人,俯首道:“小姐!”
苏洛点点头指着对面的福运楼道:“去查查那女子的来历!”
黑衣人点头称是,一跃便消失这夜色中。严淳看着来无影出无踪地黑衣人,眼中满是兴奋:“娘,孩儿要跟他学功夫。”
苏洛摸着他的头:“淳儿要学功夫,娘便给淳儿找这世上最厉害的师傅。”她儿子只有胖瘦二老够资格教。
二人正说着话,一道道菜也被传了上来,等菜传齐,二人吃了小半会,子替便来了。
子替道:“永顺王关在一家刑部大牢,因不肯归顺皇上,三日后午时三刻,东菜市口问斩!”
苏洛一听,将手中的碗筷一放:“怎的这般急,延顺帝一家子不是还未抓到吗?”
子替回:“听闻昨日陵安城中来了一拨人,宫中便传出延顺帝及其众皇子公主被俘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当真蹊跷得紧。”
苏洛心中思忖:竟有这般巧的事?突然想到方才看到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一种不祥地预感油然而生。
苏洛冷冷地问:“这些年,可曾找到婆婆和师傅?”
子替回道:“柳婆婆自那****坠崖之后便遁回鄄国,而瞿师傅依旧不知所踪。”
苏洛将方才看到与赵夙缇样貌相同女子的事与子替说起,子替沉思片刻,惊讶道:“小姐的意思是……?”
苏洛点点头:“他们找人假扮我,想是不知我已换回本来的面貌,不仅还活着,且还入了城!看来这陵安城又热闹了!”苏洛心中苦笑,她苏洛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一出来便遇上这些热闹事。
她只道是有人假扮她苏洛,她哪里知道,那人压根就没假扮她,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赵夙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