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二人方才醒来,便听到越明在门外喊:“王爷,该起了,莫要误了吉时!”
司马城悉悉索索地起身着衣,苏洛也跟着坐起,却发现浑身酸痛。
司马城按住她,道:“昨夜折腾了一宿,你身子骨弱,哪里经得住,今日便在房中歇息罢!”
苏洛道:“可我是正妃,礼不可废了!”
司马城道:“我让你歇着你便歇着,身子要紧,这些虚礼无需在意!”
说着对门外的越明喊道:“今日王妃身子不适,在院中歇息,外头的虚礼就免了,你们去报与方管家着他张罗此事!”
越明得了令匆匆离去,苏洛躺在床上看着司马城穿衣洗漱,问:“岳王当真要娶穆桑桑?”
司马城淡淡地笑道:“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王妃聪明过人可有良策?”
苏洛微微生气道:“王爷想娶了人家,不敢明言,却问我要良策?”
司马城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笑道:“这醋坛子又打翻了不是?你好生躺着,我让厨子给你煮些小菜送来房中。”
苏洛苦笑,淡淡地道:“你不让我去观礼,当真是关心我身子怕我心见了烦闷,或是怕我去见了些不该见的,坏了你好事!”
司马城听了他的话,知她脾气又上来了,叹了一口气,道:“洛儿,你要我如何做才肯信我?除了这江山,我什么都依你!”
苏洛问:“此话当真?”
司马城道:“当真!”
一整日,整个岳王府宾客无数,道贺之声阵阵,热闹非凡,唯独苏洛的这个院子冷冷清清。
苏洛睡得够了,便着人上了汤水沐浴,换了身紫色的衫衣在园中不清不淡地品着茶。
时不时有人来报:
“王妃,王爷已打马去接亲!”
“王妃,王爷已接了郡主在回府途中!”
“王妃,王爷与郡主已至门外!”
“王妃,王爷与郡主已入了正厅!”
苏洛手紧紧地拽着腰间的丝绦,来回踱着步子……
这边司马城身着一身大红喜服,领着穆桑桑入了岳王府,待司仪将大大小小虚礼做全,正准备拜堂之时,子夜一身下人打扮行至前厅,看到着大红喜服的司马城泪如雨下,也不顾众人的诧异目光倒地就跪,道:“王爷,王妃身子不适,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咳了点血便昏迷不醒,您去看看王妃吧!”
司马城一听,脸色发白,急道:“怎的会这般严重,速带我去看看!”说着头也不回地跟着子夜往苏洛院子赶,留下满堂惊诧的宾客和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穆桑桑。
司马城与子夜来到栖霞院,入了厢房,方才看到苏洛一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憔悴,旁边几个丫鬟忙进忙出。
司马城遣退了下人,独自坐在苏洛的床头,抓住苏洛的手笑道:“你所要的就是这个?果真是个攻于心计的婆娘!”
苏洛忽地睁开眼,道:“王爷曾言除了这江山什么都依了我的,如今眼看红粉知己在外头受冷落,莫不是要反悔?”
司马城摸索着她嫩白的手心,道:“本王只怕什么都依着你,娇纵了你的性子,日后管不得了!”
苏洛不快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王爷忌讳这个,便去前厅拜堂成亲去,何必与我演这出戏?”
司马城捏了她红扑扑的脸蛋道:“如今你是说也说不得了,今夜我在此处陪你,也不去拜堂了,倒是可怜了穆桑桑!”
苏洛叹气道:“每个人活着都自有他的命数,穆桑桑执迷不悟,明知你我已成夫妻却扬言非你莫嫁,本这点争权夺势的龌龊事与她无丝毫干系,却偏偏自个举步深涉其中,一旦入了这个是非角逐,又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或是功成名就的,即便我们苏家也在劫难逃。”
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遭遇,眼眶渐湿……
司马城道:“这世间也没几个女子这般睿智于心的,倒是让我找着了一个你。”说着轻抚苏洛的发丝……
话说正厅这边,司马城走后,等了好一阵子不见人返回,穆桑桑焦急间着了人去请,却被告知岳王妃病重,王爷在旁守候。委屈得穆桑桑眼泪都落了下来,好在头上定着红盖头,无人看得见。
众宾客等得久了,也纷纷议论开来,有人唾骂岳王的无情,不讲礼数,有人皱眉直叫今日选错了吉时。
穆桑桑顶着红盖头,听她身边的一宾客道:“这岳王还果真是个不懂礼数的,与侧妃成亲拜堂在即,竟窝在王妃屋里闭门不出,生生误了这吉时不说,倒是冷落的郡主千金之躯,且如今是皇上赐婚,难道岳王还想着抗旨么?”
另一个宾客接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道这岳王正妃是谁,正是兵部侍郎赵致的小女赵夙缇,赵夙缇与岳王的那些事就不提了,路人皆知,这岳王也算是个有但当的人,为此将赵夙缇娶了来,以礼相待,如今那边赵夙缇昏迷不醒,若是岳王这边喜庆拜堂,才真正应了那句‘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话。”
他的话被另一个人接住道:“安王下落不明,朝中之势日趋扑朔迷离,如今皇上下旨将郡主许给岳王就是件奇事,岳王翻身在即,这天下日后还不知是谁的,你等在此嚼舌头,也不怕日后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其余各人都止住了话头,一时之间偌大的前厅安静了不少。
突然,几个兵士打扮的人闯入正厅,看向众人,为首的一人找不到岳王,大声问:“岳王在何处?”
方贾管家上前答话:“岳王在后堂处理些家务事!”
为首的兵士道:“速去传岳王,八百里快骑急报,疍州失守囿缁岌岌可危,岳王速回宫领旨,带兵赴边御敌,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而方贾已早早入了内堂唤司马城。
片刻之后司马城随方贾而出,打眼望去已是一身戎装,看也不看穆桑桑,只是与方贾细声交代了几句,便随兵士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苏洛将四子唤入栖霞院房中,依桌而立,对一身戎装的子殇与子离道:“若是不出所料,王爷应在半个时辰后出城,子殇子离二位哥哥随军戍边,此去山高路远,一路凶险,切记以自身性命为上,洛儿在此斟浊酒一杯以饯行!”
说着与子替子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子离与子殇道:“谢小姐!”也回敬三人一杯。
苏洛放下酒杯,道:“该交代的日前都交代了,你二人速去城外等岳王,莫耽误了行军时辰。”二人点点头。
苏洛又对子替道:“子替,你替我送子殇与子离一程,我与子夜在府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子替点点头,随二人从后院打马疾驰而去。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子夜问:“小姐,可是为了郡主之事?”
苏洛点点头。
苏洛行至前厅的时候,众宾客已散尽,穆桑桑红头盖已掀去,与一老一少两个平南王府带来的仆人在厅中坐着,方贾在旁边陪着她说话。
一看到苏洛进来,方贾上前行礼道:“王妃您可来了,您看看如何安置郡主三人?”
苏洛问:“王爷可曾吩咐如何安置?”
方贾道:“王爷之前吩咐,大婚后将郡主安置在静心阁,可如今王爷与郡主未曾拜堂成亲,未行夫妻之礼,算不得入了门,这如何安置是好?”
苏洛走到穆桑桑跟前,看了看满眼带水,楚楚可怜的穆桑桑,道:“如今郡主在王府中非主非仆的,一个大姑娘家,也着实不知如何安置的好,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穆桑桑擦了擦眼泪,行礼道:“一切听从王妃吩咐。”
苏洛想也不想,道:“皇上已赐了婚,这婚事已成了定局,只是缺个礼数,日后还得补上的,少不得郡主也要住那静心阁的,就让郡主先安置在那处,也省的适应新地方不是?方总管,你去张罗此事罢!”
方贾得了令,不知从何处领了几个丫鬟小厮,朝后堂奔去。
穆桑桑看方贾离去,已无了外人,不紧不慢地吞了口茶,道:“姐姐方才不是病得不省人事么?竟好得这般快,也不知请的哪个大夫有如此妙手?”
苏洛微微一笑道:“王爷的宠幸便是一剂上好的灵丹妙药,何须良医问诊,郡主未曾进得我王府的门,便叫本宫一声姐姐,本宫乃一小小兵部侍郎之女,何时能与郡主攀起了姐妹,这一声姐姐本宫着实受不起啊!”
穆桑桑脸色微恙却不做声,倒是她旁边的一个宫装打扮的嬷嬷打抱不平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兵部侍郎之女,靠出卖皮相勾引王爷,如今飞上枝头山鸡变凤凰,竟这般不知好歹,妄自尊大!”
苏洛看那嬷嬷言语刻薄,微看了她一眼,轻蔑地冷哼一声问旁边的子夜:“这嬷嬷是何人?”
子夜道:“桑桑郡主的陪嫁嬷嬷-陈嬷嬷,是永月公主在宫中的贴身宫俾,后随公主嫁入平南王府,颇得公主看重,因公主担心郡主入岳王府诸多不适应,便割爱让她随郡主出嫁,以有个照应。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名唤龚玉,十二岁被父母买入平安南王府,如今已在郡主跟前侍候数年,颇得郡主喜爱。”子夜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看任何人,只是低头有板有眼地回苏洛地话,那话中的语气不明,仿佛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件事,可她说起一个名不经地下人来却如数家珍,这异乎常理……
其余三人听子夜陈述皆是一惊,穆桑桑冷笑道:“王妃竟有这般厉害的丫头,着实令人钦佩!”这丫头一语就将她身边陪嫁二人的来龙去脉拿捏得一清二楚,能简单吗?
苏洛微微一笑道:“下人成日跟着主子,脾性或多或少都学了些,主子精明,下人有样照样学了去,自然跟着精明,若是下人言语尖酸刻薄,言辞粗俗,也不知跟主子学了多少?”说着看向陈嬷嬷,脸上放讽刺和轻蔑不言而喻。
她这话直接骂了陈嬷嬷带骂了穆桑桑,那陈嬷嬷平日在宫中及平南王府受人尊敬惯了的,几时受得了这种气,大声道:“赵夙缇,你不过是嫉恨我家郡主在你大婚当夜将王爷支开,如今你以牙还牙也就罢了,竟出言侮辱我家郡主,他日公主定禀明圣上,让岳王将你休了去,看你还得意几时?”
苏洛冷冷地看着陈嬷嬷,握紧了拳头,笑道:“我道郡主怎甘心屈尊于我这个侍郎之女之下做个侧妃,原来你家公主与郡主竟存了这份心思。”
陈嬷嬷笑道:“那又如何?过些时日,就着你父亲赵致那点事,即便我们公主不说,你们赵家也难逃劫数,你这个岳王妃……”
“陈嬷嬷,不得无礼!”陈嬷嬷还待往下说,被穆桑桑喝止住。
穆桑桑向苏洛行礼道:“王妃,桑桑对下人欠管教,还望王妃见谅,如今夜色已深,想那静心阁已收拾停当,我等先行告辞!”
苏洛摆手,示意她们离去。
看着她三人的背影,子夜道:“小姐,怕是她们已得知赵致之事?”
苏洛点点头,若有所思。
突然门外有个小厮走进来,看到苏洛即俯首行礼道:“王妃,门外有个肃王府的家丁送来一封信。”说话的同时将那信奉上。
苏洛接过信,让那小厮退下。细细看了一番,许久方才与子夜道:“夜深了,我们也回去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