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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子陌

天下苏门 禾七 5613 2024-07-11 19:31

  苏洛拗不过赵母,在万安寺求了个姻缘签,打开看时,竟是“意中人,人中意,只那些无情花鸟也情痴”赵母笑道:“上上签,菩萨保佑!”说着又是跪拜几下。苏洛拿着签到边上找个和尚解,那和尚看了她的签,再看看她的人,心中一惊,道:“小姐乃大富大贵之人,天下事都睿智于心,清如明镜,何来解这俗签,不过老和尚我奉劝小姐一句,万事万物皆有终,切不可太执着!”说着大步而去。

  苏洛看着那和尚,心中思忖:最厌这等白吃白喝的老秃驴,父王却对他们甚是敬重,每年都费银无数砸在礼佛之上,如今竟在自己眼前故弄玄虚,什么大富大贵,我乃苏家独女,富自是不必说了,至于贵嘛?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何处来的贵气。

  心中这般想着,嘴快便笑道:“娘,怎的这万安寺的和尚都这般不懂礼数,疯疯癫癫的吗?”

  赵母笑道:“你将签记下,改明儿找人解签去也无妨,与出家人置什么气。”

  苏洛嘟着嘴不说话。赵家一行人打点行头回城不提。

  好不容易入了城中,苏洛打开马车帘子看时,日头已偏西了,正思索间,突然一个发丝凌乱,衣着褴褛的女子跪在马车前,失声痛哭,那哭声哀怨,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当那哭声越来越近的时候,苏洛听到外头赵母的喊声:“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赵母与苏洛下了马车,看着那女子道:“何事在此哭哭啼啼?”

  那女子不过是二十来岁年纪,边哭边道:“我家门不幸,本是做些小生意的,日子还过得去,可前些日子,我们家乡水患连连,便弃家来邯京投奔亲戚,谁料半途遭遇强盗,将我夫君及公公婆婆都宰杀了,我也被强盗欺辱,只是想着夫家待我不薄,苟延残喘活着为给夫君及公公婆婆好好入殓,可我一个妇道人家,一路赶来邯京,那亲戚却说我命硬,克死夫君一家,且已是不白之身,将我赶了出来,如今我已穷途末路无处可去,乞讨了两日,颗粒未进,栏了几顶轿子马车却被人毒打如斯!”说着看向自己身上的伤。赵母和苏洛也看向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赵母叹道:“罪过啊,怎的伤成这样?”

  苏洛倒是手快,几步跑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给她把脉,查看伤口,片刻之后安慰她:“都是些皮外伤,无碍!”

  那女子看苏洛会医术,向苏洛及赵母拼命磕头道:“请夫人小姐收留我吧!”

  苏洛走到赵母身边,撒娇:“娘,缇儿身边就喜儿一个,有的时候也不待见她,就将这姐姐给了我如何,我看她面善的紧。”

  赵母思索了片刻,道:“本如此收人是不该的,看你这般纯良,为娘的着实欢喜,便让她跟着你吧!”那女子拼命给她二人谢恩磕头不提。

  苏洛心中苦笑:纯良,她也有纯良的一日,要是赵母知道她曾血染大宣皇城,或许便不会这般说了吧。

  回到家中,苏洛差人将那女子带下去梳洗一番,待梳洗毕出来一看,发现那女子也是张清秀俊俏的面孔,苏洛心中一喜,拉着她的手笑道道:“你以前叫的名字就不要再叫了,从此以后就叫子陌如何,这名字我喜欢得紧。”

  子陌毕恭毕敬地微笑回礼:“谢小姐赐名!”

  苏洛看着她,眼神灼灼地点头。

  是夜,苏洛静静地在厢房内喝茶,子陌在旁边静静地沏茶,动作娴熟,苏洛心中破多感慨,道:“子陌姐姐的茶艺要比子苏姐姐的好得多,我倒是个有口福的人呢。”

  子陌也不看她,只顾着倒茶,淡淡地道:“那晚的银火花,是为的子苏?”

  苏洛手握茶杯,一言不发。似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内心,一股绞痛突至。

  子陌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姐日后可不能这般冲动,子苏毕竟是个下人。”

  苏洛将茶杯一放,猛地摇头,激动地道:“在我眼里,人没有上下的,子陌姐姐是严重了,如今的苏洛,只有你们了,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将眼抬起,看向屋顶,久久不曾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语气淡淡地陈述:“子陌姐姐,你知道子苏是如何死的吗,兆庆帝差人凌辱她,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下身一直流血,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血很红,红得我辩不出她裙子的颜色……”苏洛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窗外是一园子栀子花,郁郁葱葱。

  子陌眼中盛满水汽,哽咽着声音道:“那红火花可是为了太子郢?”

  苏洛表情淡淡,摇着头道:“不是!”

  子陌的声音淡漠:“小姐,若不是为了太子郢,小姐为何要收回命令,小姐不知那晚我苏家折损了多少人?王爷临终前为了小姐宁愿赴死也要保存实力,小姐却为了个男子放弃了全盘计划,让这么多日子以来的苦心经营付之东流?”

  苏洛突地站起身,将桌上的茶具扫落,竭斯底里地流着泪对子陌吼道:“是!是为了刘郢!他杀了我父王我却不能杀了他父皇,我于他已不可能,可我不能让他伤心,他对我好能为我可舍弃一切,父王走了,母妃也走了,洛儿如今形单影只,父王离去的时候,你们去了哪里?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去了哪里?子苏也没了……父王、母妃、子苏他们都是在我眼前死去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每每想起那些,我的心都如万箭穿心般绞痛,我不能让刘郢和我一样经历这种痛,你明白这种痛吗?比刺穿自己的十指还要痛……”

  子陌听着她的话,怜惜地看着她,泪水早已滚滚而流,抓住苏洛的手安慰道:“小姐,我明白……”

  苏洛甩开她的手,叫道:“你不明白,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每天夜里我从父王母妃死去的噩梦中醒来,我都想就这么去了该多好,可母妃让我好好活着,子苏也让我好好活着,你们都让我好好活着,你们知道我活得有多累……你们不明白……我很想念刘郢,很想很想,我喝茶,茶水倒影着他的身影,我睡觉,梦中也有他,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想,我强迫自己忘了他,可我忘不掉,我以为时间可以让我淡忘,即便我换了张面容,一旦被勾起回忆,我又会不由自主地拼命地想他……可我恨他,是他和他父皇一起将父王绞杀,我恨他,恨入骨髓,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你们不明白,你们根本不明白……”

  子陌突然狠狠地抱住苏洛,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流着泪打断她的话道:“别说了洛儿,我们都明白,别说了……”

  苏洛紧紧地抱住子陌,深深吸了一口,止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哽咽着声音道:“子陌姐姐,你们不明白,我真的好苦……那日子苏姐姐对我说……”说到此,苏洛突地顿住,在子陌怀中抽泣出声。

  子苏的事,她得查,狠狠地查,不由自主地,手悄悄抓紧了腰带上的栀子花纹鱼袋……

  子陌没有发现她的变化,轻拍她的背,温柔地道:“洛儿,想哭就哭罢……”

  苏洛抱住子陌,将脸埋在子陌怀中,狠狠地哭,将这么多日子里的委屈狠狠地哭出……

  不知过了多久,苏洛声音渐渐小了,子陌微微动了动僵硬地手臂,苏洛却一无反应,细细看时,发现她呼吸均匀,已是睡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外飞驰而入。

  子陌看着来人,轻声道:“她睡了!”

  那黑衣人与子陌一道将苏洛放到床上睡好,看着苏洛眼皮跳动,她睡得并不好。

  那黑衣叹了口气:“子陌你好好照顾小姐,这些日子我们都不在,苦了她了……”

  子陌轻声地哭泣:“子离,你说王爷为何要将我们支走,小姐连日遭遇巨变,家破人亡,我们竟不在她身边,从小到大,一直看她嬉皮笑脸的,什么时候见她哭过,即便是哭也是嘻哈玩笑一场,哪里有这般竭斯底里的,仿佛人都被抽空了一般……她心中一定很苦……都怪我,竟还怪她!”

  子离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温柔地给床上的苏洛盖好被子:“你也休要责怪自己,她的脾气你还不懂吗?自是不会怪我们的,不过是心中太苦发泄发泄罢了,也罢,狠狠地哭过,日后就会看开许多……”

  子陌叹了口气道:“唉!她总是这般心慈手软,与兆庆帝斗法是为了我们这些隐藏在暗处的苏家人,银火花是为了子苏,红火花为了刘郢,她何时才会为自己做个决定,那晚她本可全身而退的,何苦落得今日这般模样!”

  子离叹气道:“她这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太重情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如今的邹国邯京城并不太平,司马城又岂是她能惹得起的……日后我们皆得小心应付。”

  子陌点点头。

  次日清晨,慵懒地阳光打入厢房,苏洛轻轻起身,才发现子陌竟在自己床头守了一夜,如今已困得趴在床头睡着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随即将子陌摇醒。

  子陌醒来,看苏洛精神好了许多,笑道:“小姐可是好多了?”

  苏洛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子陌姐姐,昨夜我……孟浪了……”

  子陌看着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笑道:“傻瓜,快些起床罢,如今看你精神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苏洛起身穿衣,房中异常安静,听着丝帛摩擦的声音,苏洛的声音也淡淡软软:“姐姐,洛儿哭出来好多了,日后,他刘郢是他刘郢,苏洛是苏洛,我放过他也只有一次,若是日后他宣国再……我不会手软……”

  子陌欣慰地点点头:“你想通了便好!”

  苏洛思忖:自己喜欢刘郢,都能顾及他的感受不伤及其父皇,而他却将自己的父皇杀了,对自己感受毫无顾忌,他对自己的情分又能有多少?况且自己与他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何必让自己辛苦……况且,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比如那个鱼袋。

  想着想着,苏洛的心思便开阔了不少,连系衣裙的带子也感觉轻飘飘的了。

  梳洗间,苏洛似想到什么,道:“子陌姐姐,你帮我查查董淮安这人。”

  “董淮安?”子陌重复道。

  苏洛点点头:“据说是我的未婚夫婿!若是这婚还做得数,我可不想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嫁过去。”

  子陌笑道:“未婚夫婿,你未婚夫婿真多,先是一个司马城,如今又是董淮安……”

  苏洛一听她说起司马城,嘟着嘴道:“司马城?我可没承认他是我夫婿。”

  “那婚书可是白字黑字写好的!且乃父母之命……”子陌笑道。

  “他?做他的春秋大梦!”一想到司马城她心中就来气,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这人成日阴阳怪气让自己不舒坦,又或许是他对自己甚是放肆,心中不快。

  子陌笑道:“他那人待你还是不错的,你怎就这般不待见他,听说除夕那日,他守了你整整一夜!”

  苏洛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子陌,惊讶地道:“那晚的人是他?”

  子陌点点头。苏洛用手拍着脑门道:“我怎的就没想到是他!”

  子陌笑看她,摇了摇头。

  苏洛急道:“子陌姐姐,别管司马城了,你给我查好董淮安!”

  子陌点头。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扯了三四个日出日落,这日苏洛不知道为何睡得不安稳,一打早便起了,喜儿给她梳头,边梳头边问:“小姐,这些日子怎的不见子陌姐姐,她在的时候小姐笑得多些。”

  苏洛道:“你也想子陌了?我也想得紧,只是前些日子看了医书,上边说的和师傅说的有些不同,想不通,便叫子陌去请教师傅,过几日便回了吧。”苏洛想了想,又问:“爹爹昨夜被皇上召入宫中,还未归吗?”

  喜儿笑道:“我给小姐梳了头便去看看去,小姐面上和老爷总是板着脸,心底还是很疼老爷的。”

  苏洛也笑道:“父女哪里有隔夜的仇,一会梳好头,我与你一块去前厅,也好看看娘。”

  喜儿点头称是,三两下就给苏洛梳好头,苏洛看着喜儿这个灵巧的一双手也甚是欢喜,夸奖了两句,道:“看我们喜儿的巧手,将来不知哪个王八羔子有这等福气娶你入门。”

  喜儿看她满口胡话,笑道:“小姐,你自从回来后变了不少,你这等皮的话,可不能在夫人面前说起,少不得数落你两句。”

  苏洛笑道:“对她,我敢吗我!”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前厅,却看到赵母一人在厅中碾着步子,神色担忧,旁边坐着二娘三娘和两个哥哥。

  苏洛问:“爹还未回来吗?”

  赵母担心地道:“可不是吗?都一日了,听宫中传来消息说出事了,倒不知是何事,前头已遣人去打听了,别有事才好。”

  苏洛安慰道:“娘您放心,爹爹他吉人天相,怎会有事?”

  赵母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叫到:“夫人,不好了,前头打探的人回话说,老爷被太后关进了天牢。”

  赵母心中一急,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家中其他人也急作一团。

  苏洛倒是冷静地问:“可是问了因何事被关的?总不能平白无故关人。”

  那总管道:“听说是昨夜老爷和六部尚书、侍郎在御书房中仪式,后来不知怎的,皇上就中毒了,至今昏迷不醒,太后急了说御书房内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将人都押天牢里了,说若是皇上救不回来,少不得要陪葬的。”

  赵母听到‘陪葬’二字,两眼一滞便晕了过去。众人去扶她,苏洛也跑过去,将她放到床上,把了脉,心道:“这赵母道是受不得吓的,这点事就晕了。且让她睡会,醒着都不知闹出什么事来。”遂对众人道:“娘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休息会就好了,我给他开个方子,嬷嬷按这方子抓点药,让娘服了,让她好好安稳睡下,昨夜一宿没歇了。”

  说着开了张药方递给嬷嬷,嬷嬷径自抓药不提。

  苏洛出来,问那总管道:“可有法子见着爹?”

  那总管为难道:“说是重犯,见不得的,若是要见,少不得打点些银两。”

  苏洛道:“你只管去打点,银两不是问题。”

  那总管得了话,便又匆忙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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