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心一横,依旧冷冷地道:“第二计!”
苏权衡得了令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最后悄悄退出房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三十万大军已隐于城外,听凭小姐差遣。”留下苏洛一人颤抖着双手陷入沉思。
次日入夜,苏洛堂而皇之地入宫觐见兆庆帝,她知道,子苏在宫中,她要救子苏。
与此同时,无数的死士潜入皇城,等待苏洛的一声令下,愤血而战。
宣国皇宫之中,御书房内,苏洛站在兆庆帝面前,冷冷地道:“皇上,苏洛只想要子苏。”
兆庆帝淡淡地道:“青洛郡主今日与朕谈条件,可是晚了些。”随后从桌上拿出青龙印,摆在苏洛面前。
苏洛瞄了一眼青龙印,这青龙印是自己应延顺帝之求,让他命人各人搜集而来的,上面有她苏家的印鉴。
她微红着眼,道:“没有苏洛,这青龙印也是无用之物!我要见子苏!”
兆庆帝轻轻摆手,两个人拖着子苏出现在苏洛面前。子苏浑身是血,那双本是迷离的眸子在看到苏洛时,突地一亮。
苏洛的心揪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两个人拖着子苏走近,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血痕。
子苏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流出鲜血,下半身血流不止,任谁都看得出子苏是被多人凌辱至此。她看到苏洛,微弱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舌头被割了……
当苏洛意识到这一点,眼泪簌簌而落,猛地扑到子苏身前,慌乱地给她止血,可她身上到处都在流血,哪里止得住,苏洛慌了,口中呢喃道:“姐姐,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带你回家……”
子苏看着她慌乱的眉眼,淡淡一笑,微微地又动了几下嘴唇,苏洛知道她想和自己说什么,紧张地睁大一双泪眼看向子苏满是血迹的嘴,似怕漏过她嘴唇的每一个动作。
可任她如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依旧看不出子苏说什么,只是跟着子苏的唇形呢喃出两个字:“婆婆……”子苏看她依旧一脸迷茫,突地一用力,扑在她身上,狠狠地抓住她腰间的一条玉色栀子花纹鱼袋。
许是她用力过猛,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又流出了许多鲜血,将周身地地面染红了。
苏洛本是因子苏看那鱼袋,也眼神灼灼地看向那鱼袋,可如今子苏流了血,她也顾不得那鱼袋了,紧张地托着子苏地身子,颤抖着声音道:“姐姐,没事的,没事,你喜欢这鱼袋我送你。”
说着顺势就要将鱼袋拔下来给子苏,子苏似用尽了全身地力气狠狠地抓住苏洛的手让她不要动。苏洛睁大一双泪眼看子苏。
突地,子苏就在她面前倒下去了……她倒下去的时候,眼睛依旧是圆睁着的!
苏洛颤抖着手去试子苏的鼻息,哪里还有气在……
苏洛的心又开始绞痛了,可此时她没有用银针。
她用手拂了拂子苏的脸,让她安息,随后紧闭双眼,抬起头,强压下欲流出的眼泪,双肩因愤怒及悲痛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艰难地站起身子,睁开眼,灼灼地盯着兆庆帝,那愤怒的双眸仿佛要冒出火来,声音冷峻:“兆庆,你身为帝王,对个弱女子这般凌辱,实在是人神共愤,令人发指!”她一步一步向兆庆帝逼近。
兆庆帝看着她阴沉的面色心中一凛,因为她从她愤怒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气,一种足以让天地为之毁灭的杀气。兆庆帝随着苏洛的步子一步一步后退,一个措不及防竟撞到了龙椅前的龙案上。惊得案上的奏折掉了一地……
“大胆苏洛,你……”他‘你’字刚说完。
一丝耀眼的火光从苏洛袖中疾驰飞出,穿破御书房的檐顶,在高空中闪出一朵银色的火花,格外绚烂!
苏洛看着那散开的火花,微微裂开一双魅惑诱人的红唇,凉薄而慵懒地声音从她口中发出:“银火花现,苏家五千死士,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狠戾和萧杀!
不过是片刻功夫,御书房外便隐隐约约传来喊杀声。外头不断有跌跌撞撞地太监进来报:有大批不明黑衣人夜袭皇宫,所向披靡,见人就杀!
兆庆帝面露恐惧,掐着苏洛的脖子,痛心道:“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让皇宫血流成河,罔顾无辜性命。”他越说越激动,手也越用力……
眼看着苏洛的脖子就要被他拧断,苏洛依旧面带微笑,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兆庆帝一听,猛地抽回了手,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苏洛说的是“白虎令!”
兆庆帝沉声道:“白虎令!白虎令在你手上?”
得了自由的苏洛,处变不惊地站着,用手轻抚自己的眉心,恍然道:“哎呀,我忘了告诉皇上,苏洛若是死在这皇宫之中,明日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不为别的,只为取皇上这颗项上人头,皇上自个权衡吧!”
兆庆帝先是一愣,随即又慢慢地笑了,那笑如浴春风:“苏洛不会死,可你会死!”他朝书案的屏风后大喊一声:“吕拂!”
他话音方落,一个女子缓缓从龙椅后的屏风内步出,那女子身姿婀娜,体态轻盈,倾国倾城!走近看时,却是和苏洛长得一模一样。她走到兆庆帝面前,俯身跪倒:“苏洛拜见皇上!”那神情与苏洛分毫不差。
苏洛看着她,淡淡地叹了口气:“毒易容之术,要先易容必先伤己,你何苦拿几十年的寿命换一张虚皮囊。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你会将我取而代之。”
毒易容,顾名思义,就是有毒的易容术,此术据说源自于神秘的巴中戏法,传入苗疆之后,辅以苗人的巫蛊之术,用被易容之人身上的某一物件作引,例如毛发等,易容之术便能以假乱真,且毫无痕迹,与真人无二,若非行医之人用巫蛊之术,便无从得知该面容是否易容而得。可这易容之术有个坏处,就是用了毒易容之人只有五年的寿命,且炼术时得用十个新生婴孩的鲜血作序,法子极为阴损,因此不管是帝王还是民间,皆对此术呲之以鼻,流传至今几近失传。瞿秋白身为神医,自是知道这一套毒术的炼制及解毒之法,这法子他也传授给了苏洛,至于眼前的这女子是如何得知毒易容苏洛就不得而知了。天下之大,绝不乏像师傅这般懂得毒易容之术的奇人异士。
可有一点,让苏洛极为震惊,就是兆庆帝为了对付自己,竟用了这等阴损之术,身为一个帝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德行尽失,看来他这帝王之路也将近尽头了……
吕拂惊讶地抬头看她:“原来你早已知晓?”
苏洛不置可否,脸上平静无波地端详着吕拂:师傅说的没错,这毒易容之术哪怕是自己本人也难断真假,果真是鬼斧神工。
兆庆帝的声音冷冷传来:“交出白虎令,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这杯鸩酒便送你一程。”说着看了看他案上早就备好的酒杯酒壶。
苏洛淡淡地笑道:“皇上当苏洛是三岁小儿么,交出了白虎令苏洛岂有活路?当日皇上让苏洛交出青龙印,如今不也是条死路,只是皇上你千算万算,都未曾算到青龙印不止一枚吧!”
“青龙印不止一枚!”兆庆帝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她。
苏洛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已将苏家的部分产业易了主!收集青龙印的三个月时间,不过是为了今日。”邹国十六城的生意给了司马城,扬州一带的给了苏冗,余下的,够苏家东山再起了。
兆庆帝冷笑道:“今日又如何,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杀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苏洛不理会兆庆帝的话,径自捋了捋袖口的金色栀子花滚边,过了一会,方才淡淡地道:“苏洛踏入这御书房并未想着活着出去,当然,若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拉着你刘家大大小小一起陪葬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这话语气说得无比闲适,可话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本就是如苏洛这等无牵无挂之人。即便兆庆帝贵为帝王又如何,亡命之徒最擅长的就是鱼死网破。
兆庆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洛:“那要看看你的五千死士中不中用了,五千敌我十万禁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洛突然哈哈大笑:“你十万禁军成日娇生惯养于宫中,我这五千死士都是沙场上身经百战的勇士,以一敌百也不为过,何况……”说到这,苏洛顿了顿,冷冷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凄凉地兴奋:“何况,入夜前三万死士汇集城外,密谋攻陷皇宫,皇上下了道圣旨,命禁军统领薛之览带七万禁军出城歼敌,如今,他们已到了城外二十里的南城坳,不巧的是,我的三十万大军便埋伏于此地!”
听到这里,兆庆帝方才感到恐惧,冷汗直流,他愤怒地抓住苏洛胸前的衣服,将她扯近身,颤声道:“你下的圣旨?苏洛啊苏洛,这短短几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苏洛平静地道:“皇上莫不以为苏洛这两个月的酒肉日子是闹着玩的吗?”
突然外面“哄”地一声响,火光咋现,许多声音疾呼救火,书房外传来宫人们提桶奔跑的声音和叫喊声,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刀割皮肉的摩擦声。
苏洛淡淡地道:“此一火,烧的是刘氏宗庙,下一个,就要到御书房了罢。”她似在沉思,又在计算。
这时几个个侍卫模样的人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道:“皇上,宗庙烧着了!刺客人数众多,我们抵挡不得了!”
兆庆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烧我刘氏宗庙,我先要了你的命,以消我心头之恨!”说着示意两个侍卫拉住苏洛,捏了苏洛的嘴,将鸩酒灌入苏洛口中。
苏洛喝了鸩酒,感觉五脏六腑似要炸开一般,浑身乏力,瘫倒在地上。
兆庆帝看苏洛已开始中毒,对吕拂道:“你看着她,所有人跟我走。”
兆庆帝出得御书房,方才看到御书房外已横尸遍地,满目的血红刺痛了他的眼,可他也顾不了许多,和众侍卫朝宗庙杀去。
苏洛喝了鸩酒,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来,神情恍惚,眼前仿佛掠过父王母妃的身影,她想,或许人之将死也是如此,能看到至亲之人。
吕拂就坐在苏洛旁边,她冷冷地道:“苏洛,我恨你?”
苏洛虚弱地微笑:“我知道!”
吕拂却轻轻地笑了,笑得花枝招展:“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何恨你?从小与太子青梅竹马的是我郝长歌,可你来了之后,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日皇后娘娘招你入“慈心殿”要我做太子妃,你做侧妃,你可知他后来说了什么,他说今生今世非卿不娶,他拿着刀抹脖子逼着皇后答应他的请求,我情愿低三下四无名无分给他做妾他都不要。哈哈哈哈!”
苏洛惊讶地看着郝长歌,原来她竟是郝长歌,郝长歌年十五、善歌舞诗赋、喜戏乐,她怎么就忽略了……
郝长歌继续用一种凄凉和傲慢地语气道:“我郝长歌才貌双全,不知多少风流才俊趋之如骛,我却只喜欢他一个,喜欢得不得了,本是顶好的一对眷侣。都是因为你,此生我最恨的人是你!可我偏偏要用几十年的寿命换成你的模样和他在一起,哈哈,老天何其不公!”她眼泪哗哗地流,竟是哭了,可她嘴上却哈哈笑着。
不知何时,她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她目光忽地变得很亮,仿佛夜空中一抹耀眼地星辰:“我恨你这张脸!”说着将匕首放在苏洛的脸色,慢慢摩挲。
苏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吕拂,不一会,又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她!
吕拂突然用匕首疯狂地划向苏洛的脸,愤怒地道:“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我恨你更恨你这张脸,我毁了它,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苏洛!只有我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哈哈哈哈!”她越说,手上动作越快,无数的血痕在苏洛脸上浮现。
苏洛本中毒已深,当那带血的匕首一次次划过她脸颊的时候,她只是感觉有些黏黏湿热的东西流过,丝毫没有痛楚。苏洛悲催地想,脸上流的血或许也是黑色的吧!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她至死都依旧在揣摩着子苏死前的那两个字“婆婆”……
婆婆自小陪伴自己长大,除了七子和父王之外,最亲的就是婆婆了,苏冗结婚之前,婆婆就外出了四处游历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苏洛已长大,不用她整日在心里揪着惦记了,她本就是一个江湖儿女,她要将浪费在苏洛身上地这些年月补上,处处游历,过着闲云野鹤地日子。
闲云野鹤啊!好生让人羡慕,可自己还是因为父王的死将她急急召了回来,若是自己估算得不差,婆婆此刻已入陵安了……
可子苏为何要对自己说起婆婆,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还有那个栀子花纹鱼袋,父王说,那鱼袋是母妃在她未出生之时就给她绣好的……
苏洛的手艰难地抚上腰间的栀子花纹鱼袋……
电光火石之间,她改变了主意。而她万万没想到,也就是这一念之差,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