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司马城在城中休整,等待苏洛的到来。远远地便见苏洛一身淡紫色的便装模样,司马城却冷眉不语,静静地看着苏洛走近。
多日不见,苏洛的身子又重了不少,步子也显得越发笨拙了。
司马城看她的样子,叹了口气。
走到她身前,用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大氅,微怒道:“身子都这般重了,还学人打仗,真是胡闹!不体恤自个也得为腹中孩儿着想不是?净做些有的没的!”
苏洛心中气恼,自己这般辛苦不也是为他的江山社稷着想,子柔子陌的事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一开口便责怪起来,心中委实不快,嘟着嘴看司马城,不发一言。
司马城看她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你啊!还当真是长本事了,自己顶着个大肚子也学人接生,就不怕过了病气。”
苏洛用手挍着自己的的栀子花衣摆,嘟嚷道:“我这可不是为你攒些功德吗?全全是为了你,到头来,我好心作坏人,都是我的不是了。”苏洛心中有气,嘴上自也不痛快。
司马城将她轻轻搂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地栀子花香味,呼吸有些迷乱:“洛儿……”
苏洛也不说话,就这般任由他搂着。呼吸着他熟悉地男性气息,有一种很安心地味道,不知怎的,眼眶微红,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司马城看她身子微微颤抖,用手轻轻地给她擦眼泪,道:“傻瓜,怎的哭了。”
苏洛将司马城的手推开,将头埋入他的肩,狠狠地掉眼泪:“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错了,一直以来都错了,世人皆说人心不古,我不信的,可……可偏偏我却……”
司马城轻抚她的被,怜惜地道:“我都懂的,外头风大,你也累了。我们进屋歇息罢。”
苏洛点点头,司马城便领了苏洛入厢房。
喝过司马城递来的热茶,苏洛方觉好过了一些,心中却依旧抑郁,捉住司马城的手道:“城……我……我……”
司马城轻拍她的手:“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世人都以为,只有青龙印调得动我苏家的钱,可他们错了,父王为人谨慎,又怎会将苏家的生死寄托在一个死物之上,因此父王便以苏洛十字纹印为凭,以掌苏家大权。”
“所以说,即便郝长歌坐实了苏洛的名字,也动不动了苏家的一分一毫?”司马城问。
苏洛点点头:“这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七子也只有两人知道而已,我之前一直在纳闷,阿古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护卫,父王对其并不信任,他怎能令父王在苏冗大婚前将六子调离我苏家。原来,不只是他啊!”
她看了看司马城,眼中又涌出泪来:“我一直以为,婆婆和七子一样,对我苏家衷心耿耿,对我苏洛疼爱有加,想不到,想不到……我该怎么办,我该拿她怎么办?”
司马城在苏洛耳边轻声道:“洛儿,你可信得过我?”
苏洛点点头,含泪看他。
司马城道:“这些你尽数交给我罢,如今你最重要的事便是将身子养好,这么些日子的颠簸,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可……”苏洛正待说什么,被司马城打断:“洛儿,就听我一次,可好!”
苏洛只得点头。
司马城看她心神已定,便有条不紊地说了起来:“如今你相信子柔子陌不是我所杀了?”
看苏洛点头,司马城又低下头,皱眉道:“可对二人的死,我难辞其咎!当日我已对柳婆婆心生怀疑,却怕你不信,因此才遣二人去看着,想不到,竟是将他们送入了鬼门关。”
苏洛叹道:“生死有命,你也休要自责。倒是越牂之事让我甚是疑惑。”
司马城继续道:“越牂反了!”
“你司马城的人也会反?”苏洛一直以为司马城对用人之事甚是擅长,想不到他坐下排名第三的护卫竟也反了。
“不是他反了,而是他本就是他们的人……”司马城说到“他们”二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些,手若有若无地朝北边一指。
北边,北边不就是那东北小国鄄国吗?苏洛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珞鹦哥和珞燕哥,行至案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些什么,待写好一看,上面是一首小诗:
深宫一女姝,
娉婷辞春生;
待到初长成,
一笑胜‘偷春’;
“偷春?”司马城看着诗文,脱口而问。
“嗯!”苏洛点点头:“这是在我父王案上的常年置放的一首小诗,我当年年幼,尚不知为何物,如今细细想来,这偷春二字便是母妃的名字。
母妃的母亲乃珞燕哥,若是细说起来,珞鹦哥是母妃的姨母,当年子苏临死紧抓母妃送给我的鱼袋,我就觉得子苏定是知晓些什么与母妃有关的,无奈口不能言,原来竟是这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是子苏知道这事,才被人割了舌头……”
苏洛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又道:“当日发现偷春之人,我便命越牂去细细查探,竟无结果,看来那时的越牂已起了反心,难怪我一无所获了,幸好,知越牂轨之后,我又命人再次查探,方得知此事……”
“那害子苏之人……不止是兆庆一人罢。”司马城幽幽地提起。
“一开始,我便错了,我总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能掌握先机一发制人,兆庆不足为惧,不想却是一步一步都踩在别人设的局之中,如今细细想来,兆庆算什么,鄄国那东垂之地才具虎狼之心啊,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我苏家的财富,更是这个天下,先是与阿古勾结,让宣国大乱,并趁机重创我苏家,看讨不了好,又与刘郢司马裕狼狈为奸,至你于死地,二计不成,退而求其次,只要我苏家的钱,真是用心良苦啊……所以……”
苏洛说到此处,神情有些激动:“所以,为了父王,为了我和苏家的人,为了你,我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司马城看她神情激动,将她搂入怀中,怜惜地道:“你啊,身子重,别想太多,我自有分寸。本是想让你在邯京好好呆着的,如今战乱四起,你在外头不安全,日后便跟着我罢,我也图个安心。”
苏洛没好气地轻笑:“你四处奔波打仗,也想让我挺着个肚子陪你奔波?”
司马城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一路凶险走来,若是此时回邯京或扬州,我担心你安危,你跟着我有子夜服侍,有胖瘦二老师父保护,我自是放心!”
苏洛惊叫:“胖瘦二老是你师父?你派来的?”
司马城微笑着点点头:“胖瘦二老是外公旧识,自小我在宫中生活苦闷,二老悄悄潜入宫中教我习武!”
苏洛骂道:“司马城你个王八蛋,骗得我恁的苦,我道这老天怎这般眷顾我苏洛,每次遇难都逢凶化吉,原来是你在捣鬼,你为何不直说是你的人?敢情对我玩欺骗的把戏上瘾了不是?”
司马城陪笑道:“你对我这般多疑,我将人明晃晃地给你送去,你未必肯接受,即便接受了难免会胡思乱想!”
苏洛心想,司马城说得没错,若是二老真表明身份,自己说不定已将二人拒之门外了。可嘴上还说道:“你骗我就是你不对!”
司马城笑道:“好好!我的错!我的姑奶奶!为夫如今讨罚来了,你要如何罚为夫!”
司马城用手抚摸着苏洛的小腹,突然感觉小腹动了一下,他凝神静听,又动了一下,他突然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手,激动地叫道:“洛儿,孩子在踢我,他踢我!”
然后将头附在苏洛肚子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认真地道:“我儿,父王在此!”
话音方落,腹中孩儿又踢了一下,司马城哈哈大笑:“你这孩儿,怎的和你母妃一般喜欢耍泼!”
苏洛“扑哧”一声笑道:“我何时喜欢耍泼了!”
许是久未见苏洛笑了,这一笑美得倾国倾城,竟让司马城有一阵恍惚,看着苏洛,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洛儿,我想你了。”一只手从苏洛的。。慢慢往上移,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搂着苏洛。。上苏洛。
苏洛看他那痴痴的眼神,被他。。双颊绯红,道:“司马城你又要欺负我了?”
司马城不理会她的话,加深了嘴上的力道。温软的大手在苏洛。。。游走,让苏洛的身子也越来越轻,越来越软。
苏洛意识已有些模糊,道:“王爷莫忘了我有孕在身不可行房!”
司马城咬着她的耳朵,细声道:“洛儿莫要欺负为夫不懂医术,我轻些便是!你如今这般。。。人,我如何停得下来!”
他的声音充满。。,苏洛也不知不觉地呼吸变。。。
不肖片刻功夫,这小小的卧房之内便。。。无限。
几番缠绵之后,苏洛第二日才幽幽转醒,醒来之时,卧榻之侧已空。
苏洛叫道:“子夜!子夜!”
可不见子夜答应。倒是门外有个甜美的声音传来:“王妃可是醒了?”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苏洛看到一张年轻绝美的女子的脸。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生得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身劲装穿在身上,给她原本羸弱的面容增添几分英气。苏洛心中感叹,好一张祸国殃民的容颜。
那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上前给苏洛张罗着起床,她自己竟自顾自地打量起苏洛来。
苏洛用手止住两个要服侍她起身的丫头,问:“你是?”
那女子甜甜地笑道:“我叫沈沉熙!”
“沈沉熙”苏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的出处,可一无所获。
淡淡地道:“沈姑娘此番来访,所谓何事?”
“无事,就是听王爷时常提起王妃,心中好奇,特来看看!”沈沉熙懒懒地道。两只大眼睛又开始东看西看。
苏洛懵了:这女子明知自己是王妃,却见了也不行礼,不知是天真浪漫还是有恃无恐?而且她看似纯真无邪一脸坦然,让人无法责怪她。
可苏洛听她说司马城时常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心中就有些不快,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司马城和她是一对,司马城在她面前时常提起自己。
而昨夜自己与司马城缠绵,一大早自己未起床,这个女子倒找上门来似乎是在捉奸。
苏洛虽心中有些嗔怪,却也不好深究,只是问道:“沈姑娘可曾看到我那丫头子夜?”
“子夜?你说的可是那个不爱笑的姐姐?”
“子夜确是不苟言笑,可深得我心!”苏洛笑笑。
“那姐姐被我遣走了!”
“被你遣走了?”这沈沉熙甚是无理,连司马城都不敢轻易使唤子夜,苏洛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一眼,
沈沉熙笑道:“我与她说王爷找他有事,她便找王爷去了。”
苏洛冷冷地看着沈沉熙,道:“为何?”这女子倒是直白得很。
沈沉熙突然娇笑道:“我要来看王妃,她不让,我便使了个法子!”
苏洛无奈地道:“如今你已看了本宫,可否离去,让本宫洗漱一番!”
如今苏洛依旧衣衫不整地半躺在床上,好在有被子盖在身上,别人看不到她的窘态。
沈沉熙笑道:“王妃,让我这两个丫头斥候你起吧!”
苏洛想了想,点点头,可等了半响,也不见沈沉熙走,苏洛淡淡地道:“沈姑娘要看本宫穿衣洗漱?”
沈沉熙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该打,我先出去!”说着一溜烟地跑出去。
苏洛让那两个丫头斥候着起身,用了些早点,子夜便回来了。
苏洛笑问:“子夜去了何处,怎的不打声招呼!”
子夜脸色不悦,道:“我知方才沈沉熙找过你,你为何不问问沈沉熙是何人?”
苏洛挑眉,问:“她是何人?”
子夜道:“我也不知她是何人,在这汝阳府内,非主非仆地,有的时候王爷的侍卫都得听她的。我去打探,别人都不愿透漏半个字她的身份。”
苏洛奇道:“竟有这等事?”
子夜:“小姐不信可随便捉个人来问问!”
苏洛与子夜行至房前的小院,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打扫庭院,便唤过来问。
那丫头却回道:“奴婢是原汝阳府的,也不认得那位沈小姐。”
苏洛奇道:“沈姑娘不是你汝阳府中人?”
那丫头摇摇头:“沈小姐是和王爷一同入的城,在府中住下的。”
一同入城?苏洛眉头紧锁。看院门外站着的越明,叫道:“越明!”
越明应声而入,俯首行礼。
苏洛问:“沈沉熙是何人?怎会与司马城一同入城?”
越明倒是聪明,低头道:“属下不知!”
苏洛气急,知他即便知晓也不会如实相告,便问:“王爷如今在何处?何时回来?”
越明答:“王爷去了滕县。明晚便能返回!”
苏洛摆手让他下去,吩咐子夜道:“你让子殇去查查这个沈沉熙。”
子夜轻笑道:“小姐查她做甚,小姐莫不是吃味了?”
苏洛气道:“我哪里是吃味?即便她与司马城有什么又与我何干,我是怕她对我腹中孩儿不利!”
子夜笑道:“小姐当真不在乎?”
苏洛苦笑:“我要如何在乎,他日后总会妃嫔成群的……”苏洛说到此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苏洛受不得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可司马城偏偏又是帝王的命格,后宫三千佳丽争宠是难免之事。
届时她苏洛又当如何自处?当真如后宫女子一般为争宠而使尽百般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