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音哈哈笑道:“初妹,贵客到你怎的不好好招待?”
众人都循声望去,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窗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苏洛等人都暗暗心惊,这人来了多久了,怎么他们竟浑然不觉。
唯独唐冬初两眼放光,先是一愣,最后兴奋地落泪道:“坤哥,你真是坤哥?”
那男子笑了笑,走近她道:“傻丫头,见了坤哥便这般哭哭啼啼的。”
唐冬初擦眼泪,笑了起来道:“坤哥,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可我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我想去找你,又怕你回来找不着我。”她越擦眼泪越多,看得众人直皱眉。
叫坤哥的男子甜甜地笑道:“初妹,你若还是这般哭,坤哥可是要走了,坤哥最见不得你哭。”唐冬初激动地擦眼泪,用手紧紧地拽着那男子的手臂。
唐冬初问:“坤哥,我可把你盼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那男子轻拍唐冬初的手臂,让她安心,温和地笑道:“初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如今可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了?”他的笑犹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灿烂动人,给这个冰天雪地的夜晚抹上一缕暖色。
唐冬初更是红着脸,靠在他身上,思绪万千。
只听得那男子温和地道:“初妹,我此次回来,便不会再走了,要陪着你安安稳稳地过这后半生。”
听他的话,唐冬初自然眉开眼笑。
“可有一件事须办妥了,我们的后半生才安宁!”那男子的声音又温和响起。
唐冬初笑道:“何事这般重要?”
“杀了他们!”那男子的眼神看向苏洛等人,可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温和,仿佛不是在说杀人,而说在和爱人说情话。
唐冬初愣愣地看着那男子,重复道:“杀了他们?为何?”
那男子又温和地笑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认出你的人也要杀,你怎的就忘记了。”
唐冬初眼神有些迷茫,愣愣地道:“可是……”这可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认出自己的人都该杀?
苏洛等人从这男子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警惕,如今他说要杀他们并未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苏洛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冷笑:“本我不必答你,可看在初妹的份上便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我是唐门异姓大弟子方坤!”
苏洛淡淡地“哦”了一声,道:“看在唐姑娘的份上,你还是走吧,我也不想杀你!”唐门异姓大弟子?她苏洛可没少耳闻啊!
唐冬初拉着方坤的衣摆,道:“坤哥,我们为何要杀她们,我不想杀他们,我们走吧!”
方坤推开她道:“初妹,你看这庄子,处处残檐断壁,杀了他们便有足够的银子,让我们把庄子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过上好生活!”
唐冬初诧异问道:“坤哥你在外头缺用度?我们不是说好了日后携手快意江湖?我不用这些银钱。”
苏洛冷哼道:“方公子,你不知道我是苏洛?我大笔一挥便可让这宅子数日之内完好如初,想不到这天下还有杀我取财的,我苏洛活着远远比我死了让你得到的多。”
方坤冷冷地笑道:“没错,虽然你活着比死了值钱,可我还是要杀你!”
苏洛摇头叹气。唐冬初问方坤这是何故?
子离突然冷冷地道:“因为他签了军令状,不是我们死就是他死!命和钱比起来,自然是命重要,我说得对是不对?”子离看向方坤。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子离和方坤。
方坤依旧温和地笑道:“军令状?我方坤非军人!”
子离的语气淡淡:“方坤非军人,可方东篱是军人,鄄国的虎贲将军方东篱!我说得对也不对?”
方坤听了他的话,骇然变色。
唐冬初也认真地看着他,道:“坤哥,你是方东篱?”
子离继续道:“方东篱,鄄国京都人,鄄国易安王私生子,自小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与异士学艺,武艺超群,十五岁入伍编于鄄国大将军靡下,十六岁只身前往邹国,隐入唐门,习得唐门毒术,数年之后,献计一举歼灭唐门上下数千人,得唐门毒术无数,因此得封虎贲将军。”他说起这些事来如数家珍,看来也没白跟了司马城。
唐冬初震惊地看着方东篱,难以置信地道:“你是方东篱,让我家破人亡的方东篱?原来是家落魄于此是你害的,我一直苦等你六年,原来你是回了鄄国当你的将军……”
唐冬初悲叹,只觉得胸口猛地绞痛,一口鲜血喷出,鲜红地印在方东篱的身上。
方东篱神色黯淡,愣道:“初妹,我有家有国,有责任。”
唐冬初冷笑:“你有责任?你有家国,你为了你的家国便让我唐门数千人枉死?这么多年我竟傻傻地等着你回来,我以为听你的话将人杀了你便能回到我身边,我真傻……”不过片刻唐冬初已泣不成声。
苏洛叹气道:“见过忘恩负义的男子,未见过你这般不堪的,今日即便你不杀我,我也由不得你活。”
方东篱笑道:“你杀我,为何不先看看你这几个护卫能动与否。”
苏洛朝子替等三人望去,发现三人突然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苏洛急道:“你竟敢下毒,你何时下的毒?”
方东篱笑道:“我乃唐门弟子,不下毒怎么是你们的对手?”
唐冬初狠狠地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说着从手中取出一袋粉末,正要扔向子离等三人。
方东篱眼疾手快,迅速将那袋子截下。
认真地看着唐冬初,淡淡地道:“初妹,你要与我作对吗?只要杀了他们,我与你便可双宿双飞了。”
唐冬初哈哈大笑道:“时至今日,你还想蒙骗与我,你心中可曾有过我,你心中装的不过是你的家国,你的责任?哪怕伤害我。”
方东篱眼神闪烁,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道:“初妹,我对你是真的。”
唐冬初看着他,冷哼道:“休要说了,你要杀了他们便先杀了我!”
方东篱眼露狠戾之色:“初妹,你当真不念旧情,那就怪不得我了?”
唐冬初冷冷地笑道:“旧情?你可念过旧情?”方东篱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没有念过旧情,别说是旧情,对唐冬初可是一点情分都没念。
他迅速点了唐冬初身上几处大穴。走到苏洛身前,淡淡地道:“我要‘白虎令’和你的这双手,你自己考虑,是他们四个人死,还是你交出东西!”他这话说得极其温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人的相互问候,苏洛心中不免有些寒意,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越是美的东西越可怕,越是温柔的人越冷酷无情,比如司马城!
唉!怎的又想起那王八蛋了!
苏洛不理他,轻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白皙娇嫩的双手,‘白虎令’的秘密在这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这双手的秘密知道的人也屈指可数,来人乃鄄国虎贲将军,签了军令状来势汹汹直取自己的双手,鄄国太后乃珞婴哥,与她的外婆珞燕哥是孪生姐妹……
想到此,苏洛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
或许,许多事情,她都忽略了,都错过了,也错怪了司马城。或许,她都没错,是这个世界错了。又或许……婆婆……
她不敢想了。
方东篱看她落泪,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若你我非敌,倒是件赏心悦目之事,想当年,苏家女儿苏洛在陵安是多么倾国倾城,惊世骇俗的女子。”
苏洛依旧一言不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方东篱道:“你可是想好了?是你的命还是他们的命,我知这庄子里里外外都有你苏家和司马城的护卫,只要你高呼一声他们便会冲进来将我剁之,可你也不敢保证我在死之前能杀他们其中的一个两个,即便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都不愿失去,也不愿拿他们的命去赌。因此你没有叫人进来将我杀了,而是在他们活还是你活之间做选择。”
苏洛愣愣地看着方东篱,心中思忖:听方东篱这么说,看来他是极其了解自己秉性的一个人,很不简单啊!
方东篱看她不说话,又继续叹气道:“他们说得不错,你苏洛就是太重情义,否则手握天下财富和权力,又怎会处处受制于人?有情有义固然是好的,可这也是权力角逐的一大忌。女人始终是妇人之仁了,成不了大事!”
唐冬初在旁边冷笑道:“女人妇人之仁成了不大事,像方将军这种心狠手辣狠毒无情之人便能成大事了?”
方东篱也不看唐冬初,只是催促着苏洛道:“你只需告知我‘白虎令’的去处。”
苏洛淡淡地道:“我若不告知你它的去处,他们几人兴许还能活些时日,我若告知,他们必死无疑。”
方东篱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女子,今日你说他们也死,不说他们也是死,不过是死得痛快和婆妈的区别罢了。”
苏洛突然睁大眼睛看他,笑道:“既然今日我几人无论如何都得死,为何不拖着你陪葬?”
方东篱冷笑:“你不会,因为你还想救他们。”他眼睛扫过脸色苍白神色迷糊的子离三人。
苏洛不说话了,因为方东篱说得没错,二人这般僵持下去,对方东篱没好处,对她苏洛也没好处。
方东篱笑道:“无事,我等,我空闲多的是!可苏小姐得掂量着点,他们的毒半个时辰之内未解,神仙也救不了了。”
苏洛苦笑不说话,在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可面对这状况她也无计可施,兴许司马城会来救她,她不相信司马城能放心仅仅几个护卫护她一路。
想到此处,她尤为怀念司马城。虽然她不能完全信任他,可她就是想他,尤其是在陷入此种两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
可想又有何用,他与她始终是站不到一处去的人,他在意的是他的江山和权势,当野心凌驾于感情之上时,被伤害的往往是她苏洛,她已经经历过一个刘郢,她不想重蹈覆辙,苏洛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