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叹气:“我也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厚此薄彼心中就愤然,方才确是失控了……”
子夜笑道:“小姐吃味了。”
“哪有……我才不会吃这等干醋!”
“是……没有……小姐只是为西墨打抱不平而已!”
“对,我就是为西墨打抱不平!”
二人边说边走,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西院,西墨便在此处下榻。
这座宅院甚大,听闻是宣国前朝汝阳王的府邸,自汝阳王死后,这宅子便被汝阳太守收了做府邸,那汝阳太守也是个昏庸之辈,司马城的大军压境之时,留下几个管事的镇守城门,自个偷偷夹着包裹一家老老小小逃命去了。留下一大堆丫鬟小厮,白白便宜了司马城。
司马城居中间的主屋,苏洛住在司马城旁边的东屋,而沈沉熙则是住在另外的一个紧挨着郝长歌院子的院落,西院是个更远一点的院子,紧挨着下人的住处,将她安置在此处看来是别有深意,她在这宅子里非主非仆,身份尴尬。
苏洛心想,如今好了,自个也和那些女人一般见识了,这宅子里一个男人,四个女人,他司马城可真是享尽了齐人之福。所幸让郝长歌也给他做妾好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她和子夜已步入西墨的厢房。
西墨在绣花,绣的是两只嬉水的鸳鸯。那鸳鸯栩栩如生,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帕中划破水面飞出一般。
西墨看到苏洛来,娇羞地行礼。
苏洛看着眼前的妖娆女子,心中惊叹竟有人张得这般妩媚动人,难怪司马城会沉沦,淡笑:“西墨小姐的刺绣可真绝,若不是本宫亲见西墨的一针一线穿着,还当真以为帕上落了匹鸟。”
西墨轻笑:“小姐谬赞了!”
苏洛道:“本宫府中也缺你这等能人,不如你就跟了岳王,日后你我姐妹相称,本宫也好与你学习这女红。就不知西墨意下如何?”
西墨眼眸一亮,却又低下头,淡淡地道:“岳王英雄盖世,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不向往的,只是奴婢出身微寒,怕入不得王爷的眼。”
子夜冷冷地道:“西墨,你出自‘万花楼’?”
西墨答是。
子夜冷哼:“看来赵三娘年纪大了,该回家颐养天年了,手下的人竟这般不知轻重,见了主子竟也没规没矩的。”说着子夜将一块栀子花玉佩拿在手中把玩。
西墨一惊,看向子夜,又看向苏洛,赵三娘就是‘万花楼’的老板,赵三娘时常和她们说,她上面还有个主子,主子上面还有个大主子,宁可得罪天下王侯将相,也不可得罪这些个主子。要认人很简单,就是栀子花玉佩。
西墨跪下朝子夜行礼:“属下见过小姐!”
子夜不理她,倒是苏洛淡淡地道:“听闻‘万花楼’有三凤九姝,这西墨是?”
子夜道:“小姐,西墨是三凤之一。”
苏洛笑道:“难怪这般超尘脱俗的,岳王也被迷住了,改明儿和赵三娘说说,就说西墨深得本小姐的喜爱,她栽培有功,她不是唠叨着想要那东海红珊瑚吗?赏了她罢!”
话说到这,西墨方才知道苏洛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子,复向她行礼道:“小姐!”
子夜看着西墨,道:“小姐当真要西墨伺候岳王?”
苏洛揉捏着衣摆,淡淡地道:“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有她在,沈沉熙总不能太放肆。”
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原来西墨是你的人?”
三人循声望去,看到司马城与沈沉熙站在门口,司马城面色阴沉地看向苏洛。
苏洛心中咯噔一下,心叫不好,司马城指定是误会了,正待说什么,司马城身后的沈沉熙娇笑道:“王爷,许是误会了,王妃怎么会设计于你,你们可是夫妻!”
她这话明显将苏洛的罪名给坐实了,苏洛恨得咬牙切齿,偏生又无计可施。愣愣地看着司马城不说话。
司马城看她不说话,声音藏了些怒意,却依旧冰冷:“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苏洛苦笑,都被他抓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自己与他迟早会背道而驰,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冷地道:“如你所见。”
司马城冷笑:“好,好一个岳王妃,从今往后,你好好在你的院子里呆着,至于西墨,你说我该拿她如何是好?”
苏洛看着司马城,道:“她是我的人,我也希望你不要作出让我恨你之事!”说着甩袖离去。
第二日,苏洛便听说西墨被送回了万花楼。
又过了数日,一直不见司马城的身影,倒是苏洛身边的暗卫长了数倍。那胖瘦二老几乎形影不离。搅得苏洛浑身不自在。
苏洛问子离:“可是司马城离开了。”
子离答是。
苏洛又问:“这当口离开?”
子离道:“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宣国兵士粮草不济,打得力不从心,节节败退,短短数日便连失两城,再过数日便能直取陵安了。”
苏洛叹了口气,也难怪司马城要离开。陵安以及陵安皇城,一直是他梦寐以求要践踏之处。
想起陵安皇城,苏洛不自觉地想起陵安的那些日子,想起刘祯,想起刘寅,还有才貌双全的刘琳,若他日司马城破城,他会如何对待这些人?前朝旧人是每个帝王心中的死结,通常这些人要么归顺要么死,死了的,便会给后人留下一段铮铮铁骨,视死如归的佳话,活着的不过是护住了一身皮肉,被世人唾弃,有的甚至生不如死,说得好听的,便是摆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或是弃暗投明此等冠冕堂皇的豪言壮语。
弃暗投明?这世间哪里是暗哪里是明,又有谁说得清?
可苏洛还当真怀念起刘寅的天真烂漫来了,草草休了一封书信让人送给司马城,自个便坐在房内看着院中新下的白雪喃喃自语:“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子替轻轻地在一旁附和:“小姐可是要出去走走?”
苏洛点点头,随子替出去。
这院中景致错落有致,不管是汝阳王还是汝阳太守,皆是好享受之人,在院中载的花一年四季接有开放,如今白雪皑皑,确有微香拂来,细细看去,方才发现院角处一树梅花傲雪独开,甚是可人。
子替轻吟:“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苏洛淡淡地和着,眉间一丝愁苦:“子替哥哥可是想子柔姐姐了?”
子替眼角闪动,仰头苦笑:“想又有何用?已是过去的人了,只是劝慰小姐,若要小酌便来休,莫等明朝风起追悔已莫及。岳王之事,小姐当真放得下?”
苏洛叹气:“放不下不也得放?日子总要慢慢熬下去不是,毕竟我还有孩子还有你们,子离已有了唐冬初,倒是你和子殇让我不省心啊!尤其是子殇,赵夙袭那道坎也不知他能撑多久,为何我们苏家总是出这等痴情种!”
提起赵夙袭,苏洛沉思片刻,突然一阵灵光,惊叫道:“不好?”
子替惊讶:“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洛点点头,问:“赵夙袭之死,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赵夙袭是被穆桑桑母女二人杀死之事?我当时心中恨赵夙袭只想让穆桑桑他们除掉他,可我算漏了,穆桑桑母女二人没有功夫,而赵夙袭可是从小跟着严锦焕习武的。别说是两个女子,即便是十个八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又怎么能杀得了她?”
子替沉思:“小姐的意思是……陈嬷嬷?”
苏洛点点头:“穆桑桑母女我先前早就让子夜试探过,她们二人毫无内力,也无功夫,当日屋内除了赵夙袭只余他们三人,因此我可断定此人为陈嬷嬷。”
子替轻笑:“小姐,你可是想多了,陈嬷嬷是长公主的贴身宫俾,会些拳脚功夫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苏洛摇摇头,神色凝重:“子替你有所不知,听闻给赵夙袭入殓的宫女说,她是一刀毙命,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这也是为何他们会将她的死归咎于自杀的原因,而赵夙袭身怀绝技,你可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内将其毙命?”
子替想了想,摇摇头,苏洛走了几步,死死地盯着那墙角的寒梅,淡淡地道:“一个长公主的贴身宫俾怎会如此高深的武功?”
子替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苏洛说的非常有道理。他的功夫,不逊于宫中任何侍卫,他们更不可能一招将赵夙袭毙命,而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却能,说明那宫女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可一个小小的公主怎会有武林高手做婢女?
苏洛继续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陈嬷嬷定是戴了人皮面具,可她会是谁呢?”
子替思虑片刻,道:“有一个人,躲过了我们所有的人的眼睛,包括岳王!”
苏洛冷冷地问:“虎妞?”
子替点点头:“想必不管是她的易容还是她的功夫都不在我们这些人之下。”
苏洛道:“无凭无据也不好断定是她,可若真是她,那穆桑桑绝不可能老实待在庵堂之中!”
子替问:“何以见得?”
苏洛道:“若是虎妞是穆桑桑的人,那么穆桑桑便是与刘郢合计设计于我,死谷一战,我苏家,岳王皆大伤元气,安王不知所踪,你认为在邹国最大的收益之人会是谁?”
子替惊道:“董淮安?不对,穆桑桑怎会与他一道,穆桑桑不是喜欢岳王吗,怎会要岳王的命?”
苏洛冷笑:“怕只怕,穆桑桑和司马裕一样被别人蒙在谷里。好计谋,我险些也被糊弄了去。”
子替喃喃道:“若是如此,邯京危矣!岳王危矣!”
二人正说着话,子离前来,俯首道:“小姐,不好了,邯京城探子来报,卓一芎大人及几位大臣被打入天牢。”
苏洛冷哼:“果然不出所料,可知因何事被入狱?”
子离摇摇头,苏洛吩咐道:“你速去召集所有人来我屋里,我有要事商议,此外,即刻让人去查查穆桑桑。”
子离领命离去,子替陪同苏洛入屋,不肖片刻,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包括司马城的侍卫越明和胡伯、胖瘦二老,他们是在司马城离开后遣来保护苏洛的。
苏洛将事情与大家说了一遍,众人神色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