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惜颜回神,没听清他的话,“怎么了?”
“青萝被两个中年人带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那俩人瞧着是主仆,为首的那人颇为和气,仆人看上去有些戾气,我没敢上前……”
“嗯?!”花惜颜的眸子蓦地颤了颤,两个中年人带走了青萝?
永阳坊地势偏僻又荒废了多年,除了乞儿及流浪者,没人愿意去那里。
——除了李瑾。
先不说他现在在关外,就算在长安,那也不是中年人啊。花惜颜微微蹙眉,有点怀疑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是仁宗?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以他高傲的性子,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微服私访的事儿吧?
可主人瞧着和蔼可亲、仆人看着生人勿近,又有概率出现在永阳坊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他和高力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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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升腾着袅袅的烟,窗户上的透明琉璃被烟擦得雾蒙蒙的,宛若糊了一层薄薄的纸。
高力士端着冰鉴推开房门,屋面直吹来的凉气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抬眼,仁宗正坐在案几前闭目养神,杨钰环正躬身帮他研墨,书房四角端坐着四名侍女正不停地用孔雀翎制成的羽扇隔空抽打铜盆里的冰块。
“大家,”高力士躬身施了一礼,将冰鉴呈上前说,“荔枝到了。”
“这不挺快的么?”仁宗拿起了冰鉴的盖子,深红色的荔枝上覆着厚厚冰块,让人垂涎欲滴,“两日不到便到了。”
“唯,”高力士应声,毕恭毕敬地说,“天气炎热,岭南距长安1600余里,若非哥舒小将军亲率人800里加急托运,怕是最快也得明日傍晚才能到了。”
“这小子有心了,”仁宗拿起冰鉴里的铜夹,夹了一枚荔枝说,“为朕分忧者,当赏。”
“唯,”高力士应声,余光见盯着他的杨钰环眸里略有深意,看向了她问,“娘子可有何吩咐?”
“大夫说笑了,”杨钰环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妾身瞧着大夫也满头是汗,想请阿郎封赏大夫一番。”
“钰环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仁宗如梦初醒般地指了指案几,欲起身又坐了回去,“若非你提及岭南,朕断想不出荔枝北运的法子。”
“阿郎谬赞了,”高力士谦逊地说,“奴是偶然思及那处。”
提岭南本是想替被贬至岭南的兖州司马杜闲平反,谁料半路上杀出了个杨钰环。
他捏了捏袖口,岐王送来的襄阳才子杜子美的干谒文此刻正在袖里。
八年前拔得头筹的他因其父被贬岭南而被剥夺了殿试资格,如今他闲赋在家,蹉跎间已四十有三。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现今长安城内还有疫情,虽然花七小姐同花家诸位公子连同张疾医拼命赈灾,但三五家接连绝户的事儿仍不少见。
“诶,该赏自然是要赏的,”仁宗摆了摆手,说,“朕方才便说过了,为朕分忧者,当赏!”
“多谢大家赏赐,奴其实有一册牒想请您过目。”高力士躬身道,掏出了干谒文,“此乃襄阳杜子美的墨宝,奴瞧着此人颇有才华,故将其讨来了。”
“襄阳杜子美?”仁宗将手里剥好的荔枝推到了杨钰环的唇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后者贝齿咬下一口后,并未接高力士递过来的宣纸,“可是那个嚷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杜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