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还修么?”
仁宗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朕本不愿将女儿嫁出去,可如今她们还是皆去了苦寒的塞北……”
“自长安去塞外,少说也有两三千里。”他浑浊的眸底升腾起了些许泪水,“纵使建了别院,此生也只怕是无缘再见了。”
“大家的意思是……”
高力士眨了眨眼,装起了傻;
虽然秒懂了他的意思,但这番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了,日后铁定又要背锅。
“拆了吧,”他的手被划拉了两下眼眶,“索性也用不到,睹物思人只会徒添伤悲。”
“唯。”高力士应声,立刻差手下去传令,“大家,礼部已将诸位公主陪嫁的单子拟好了……”
“奴已将其放在了您的案几上,如若无误,奴便请司珍局着手准备去了。”
仁宗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说:“这些事你料理便是。”
高力士应声:“唯。”
步辇绕过拐角,仁宗突然拍了一下椅背:“云冕大师说的事儿,你可替朕去办了?”
“唯,”高力士再次应声,走到他身旁附耳道,“此事不宜声张,还是到了地方后,奴再细细地与您讲吧。”
“这些都是祐之一手带出来的人,朕信得过。”
“他们断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的,”仁宗拔了摆手,不以为然,“你且直说便是。”
“……”高力士喉结上下滚动着;
虽然他和杨思勖都是仁宗的得力干将,但后者仗着自己手握兵权,总想压他一头。
一山不可容二虎。
那斯嗜杀成性,亡国将士即使诚心归顺,他也非要将其斩首、以儆效尤。
高力士深吸了一口气,压一头倒也无所谓,主要是这些人全是他的兵。
仁宗这不就是在公然偏袒杨思勖吗?
他手里已经有兵权了,若是在拿到了政权,便可以拿着正大光明地垄断朝堂内外了。
“奴寻遍了长安,杨姓女子总计317名,”高力士回神,说,“名、字中有环的,共计21位……”
“将这21人全部带来见我,”仁宗的眸子微微放光,“明日带来紫宸殿,朕挨个查看!”
“这……”高力士面露为难,“大家,其实这21人之中,有两位您已见过数次了。”
“她二人皆和您有血亲,断不可能是云冕禅师说的命定之人。”
“朕的亲属里便有名字带环的?”仁宗有些意外,问,“是何人?”
高力士答:“鄂王妃杨玦和淮阴乡主杨浈。”
刚要下车的仁宗脚下一颤,险些一头扎进旁边的花坛里。
吓得高力士忙搂住了一旁的蔷薇花墙,仁宗才幸免于被扎成刺猬的厄运。
——但他还是崴着了脚。
抬步辇的宫卫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回了步辇,直奔尚药局而去。
高力士目送那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心里五味杂陈。
杨思勖和死去的李林甫关系匪浅,还曾共事过一段日子。
虽然他生性孤僻,向来不和李林甫聊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没有来往。
高力士依稀记得某年冬日,杨思勖曾让人送了一对尺长的腌鱼给李林甫。
官盐一直由国家掌控,虽然一直没涨,但也已经数十年没跌过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