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傍晚下了雨,过了清晨,蝈蝈声仍不绝于耳。
尽管已过了暑月不少时日,天气依然燥热的很。
仁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门外传来轻、却短促的三声筚篥声,便和了下中衣去了外间。
“大家晨安,”高力士已经在外间候着了,见他从内间出来,毕恭毕敬地说,“再有两柱香便是早朝时分了。”
“你看着批便是了,”仁宗舒展双臂,任凭高力士宽衣解带,言语间有几丝不耐烦,“左右不过是些劝诫的折子,不是劝朕废了千秋节,就是劝朕废了钰环、浈环。”
“朕都瞧腻了,半个字都不愿多看。”他补充说,见高力士因为像往常一样附和或是谢恩,有些奇怪,“怎么了元一,有心事?”
“大家,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高力士整理好仁宗的幞头,低眉顺眼地说,“可此事事关时局动荡,奴不敢隐瞒。”
“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仁宗拍了拍他的肩膀,照例摆出了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直说便是。”
“唯,”高力士应声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信纸,“这是先前安插在勤王宅上的伶人传回的线报。”
“隆基又给朕准备什么新奇之物了?”仁宗接过了信纸,心情大好道,“元一啊,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过分谨慎了。”
“大家……”高力士见他明知道勤王包藏祸心,仍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自己不该点破,便把刚刚的“勤王”改称回了“勤王殿下”,“勤王殿下恭顺勤勉,如今正在郊外的偏宅调训伶人舞姬,想来是要在千秋节上大放异彩。”
“哈哈,”仁宗闻言心中大悦,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他素来爱讨我欢心,手足这么些年了,我是知道他的为人的。”
“大家宅心仁厚,宽以待人,如今大唐鼎盛繁昌,外邦藩镇无不心悦诚服。”高力士躬身施了一礼,“实乃是大唐之幸,江山社稷之幸。”
“哈哈,你也劝朕放弃千秋节吗?”仁宗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干笑了两声,话音里掺杂着几分讨好和祈求,“朕老了,不一定能活到下一个整岁了。”
“筹办千秋节本就是为了宣扬大唐国力威盛。朕也知道上元节出的那档子事儿很丢人,这不也是在想办法挽回一些颜面么?”
“大家……”见他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高力士有些心软了,大唐百年基业稳固,索性由着他任性一次也未尝不可,“奴不敢妄言江山社稷,只盼您念在诸位皇嗣年幼……”
“你这话说的,”仁宗嗔了他一句,讨好地拉了下他的衣袖,“我就任性这一回,日后再不办千秋节了!”
“大家勤俭为国,奴替普天的黎明百姓先谢过了。”高力士又躬身施了一礼,也笑了,“不时便是早朝之时,还请大家移步。”
“好好好,”仁宗无可奈何地笑了,小孩子耍无赖一般甩了甩袖子,“日后让岐王替朕早朝便是了,他一个京兆尹也不该那般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