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李龟年抽到的是《泛龙舟》,彭玉潜抽到的是《长乐花》。
首字笔画少者先行,故而彭玉潜先演奏。
可彭玉潜却匆匆下了台,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岐王殿下素来偏爱龟兹乐,抽到《泛龙舟》和《长乐花》也在情理之中。”
“《泛龙舟》还好说,琵琶、五弦、笙、笛、箫、筚篥皆可独奏,《长乐花》则需以羯鼓伴奏。”
另一个人接话说,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惋惜:“襄阳彭氏的后生怕是要犯难咯。”
“六哥,琵琶、五弦、笙、笛、箫我知道,”花惜颜不懂就问,“筚篥是啥?”
“一种管状乐器,原产自龟兹,据说最早是牧人的哨笛。”花灿解释道,“自汉人张骞贯通西域之路后,得以风靡于全国。”
“其音色或高亢清脆,或哀婉悲凉,很受圣上喜爱。”
“哦~”花惜颜似懂非懂地应声,随意扫了旁边一眼。
看到二楼白衣男子时,眸光明显一颤。
那人一袭银白色圆领袍衫,怀抱古琴凭栏而立。
白纱帷帽遮住了他的容貌,但清冷的模样一如初见。
——是那个“帷帽男”。
花惜颜蓦地站了起来,刚要往那边走就被讲比试规则的侍女摁住了:“这位小公子,若是再违本店的规矩,婢就要请你出去了!”
“抱歉,舍弟顽劣,在下一定好生看着。”花灿赔礼说,凑近悄声问,“怎么了?”
“没啥,刚刚看到了一个故人。”花惜颜抻着脖子看过去,见围栏空了、有些失望地说,“许是看花眼了。”
“你成日里待在府里,外面还有故人?”
花灿本想逗她开心点,见她失神地看着高台,也没再说话。
不多时,彭玉潜便抱着一只半人高的羯鼓回来了:“诸位久等,在下这便开始演奏。”
说罢,褪去袍衫鞋袜,双腿岔在了鼓的两端。
在场的人一脸错愕,公然褪衣衫鞋袜可是连痴儿都做不出的傻事。
“这人莫不是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客们纷纷侧目,过分的甚至直接指指点点了起来。
彭玉潜视而不见,他把鼓槌夹在两只脚的大脚趾与二脚趾之间,从袖口抽出一支竹萧,手脚并用的演奏了起来。
悠扬的萧声响起,一下将人拉到了遥远的塞北:
黄沙漫天飞舞,夯土的城郭四周一片荒芜。
骆驼载着长途跋涉的商旅穿过沙漠,沉重的脚步声合着驼铃,交织成一首酷夏的礼赞。
花惜颜叹为观止,不觉间,脑门儿附近竟真冒出了细密的热汗。
她不由得鼓起了掌。
众人见状,也跟着鼓起了掌。
果然人的本质都是从众怪。她顿觉好笑,碟里的点心似乎也不香了。
她不想和别人一样,更别说过被安排好的、循规蹈矩的人生了。
她从来到就盘算着退婚,但百思之下,似乎还真没有不拖花家下水就能推掉的方法。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近了,她都生出了和帷帽男私奔的疯狂冲动了。
虽然俩人还连朋友都算不上。花惜颜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他的踪迹。
看来只能等下威逼利诱李龟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