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此言差矣。”
说话间,高力士走到了他的斜前方:“娘子生前那般倾慕于您;现如今又已过去十几载了,她断不会还记恨您的。”
“即便朕没能看护好那些红梅——以至于遭了大火尽数毁了,她也不会怪我吗?”
“那些红梅是奴监管不当才遭了火,”高力士宽慰他道,“娘子即使要怪罪,也断不会算在您头上的。”
“那……”仁宗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便进去瞧瞧吧。”
“唯。”高力士应声,推开了沉重的坊门。
腐烂的腥气和着瓜果蔬菜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仁宗脚底一软,一个趔趄险些仰倒在地。
高力士连忙掺了他一把,后者这才不至于摔个四仰八叉:“大家!”
“无事,”仁宗稳住了身形,将挂在脖子上的口罩戴了起来,“这味儿有些冲……”
“永阳坊荒了后,便成了城中穷苦百姓的乱葬岗。”
高力士也把口罩带了起来:“疫情肆虐横行,罹难者不计其数。”
“虽说花小姐一再要求禁卫军将所有患病离世者火化后再行掩埋,但架不住有的乞儿骨子里的观念根深蒂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之。”
“奴已经抽调了些神策军在周围巡视,偷偷进行土葬的情况已减少七成了。”
“赶明儿把这儿重新修整一下。”
仁宗的手划过身侧,指着两边的房屋说:“这些破房子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拆的拆,该重建的重建吧。”
“再怎么样也是长安城内,弄成这个破败的模样,岂不让番邦笑话?”
“大家教训的是,”高力士应声,“回去奴便跟孟尚仪说,让她将修缮的开支用度列一下。”
“萍儿的墓还得走多远?”
仁宗看着悠长的小径,两侧的树木长着茂密的叶子,虽然没有花,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红梅:“这些都是嗣恭种的?”
“唯,”高力士应声,“自打娘子的梅林遭火而尽数毁了之后,殿下便时不时就来种梅树。”
“时光荏苒,如今已颇具规模了。”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梅林,回眸示意仁宗跟上:“大家请随奴来;顺着此小径直行,约摸走上一炷香的时辰便能看到。”
“这小子平日里课业繁重,竟还这般有空,”仁宗的话里听不出语气,“这处林子少说也有近千棵树吧?”
“应当是有的,”高力士时不时回头搀扶他一下,“边上的种得晚些,里面的那些树还要再茂盛一点。”
仁宗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说话。
两人安静地走着,不多时便看见了那块破旧但十分洁净的墓碑。
“他比我想象的更爱萍儿……”
仁宗见坟包周没有一颗杂草和碎石子,不禁感慨,“朕着实惭愧啊!这么多年,竟不曾来过一次。”
“大家日理万机,儿女情长自是顾不上的。”
高力士宽慰了他两句,忽然想起了昨夜批复的奏折:“大家,有一事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就是了,”仁宗的声音里掺上了几丝疲惫,“跟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
“大家恕罪,如此……奴便直言了。”
高力士回了一礼:“公主殿下可能去陇西投奔义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