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纤长指节翻过一页,上载“张生,与其父居于城南,以采药冶药为业,某日入山寻药,道失其路,见人烟,及近,村中聚集多物而不知其名,中有物言‘彼为何物,某未曾见,其山中鬼怪精灵乎?’生大惊,仓皇逃窜,群物于其后大笑不止,不逐。后生归家,大病,常言‘吾人乎?吾非人乎?’,其父延医治药,不三月,亡。昔有庄周梦蝶,今有张生迷于人否,人之一辞,代尔,诘之则迷”
翻过一页,记“李生,颇俊秀,其妻冯氏,蕙质兰心,为长者善。某日,李生友陈某,偶见冯氏,心痒难耐,适李生远游,陈某欲以求欢,冯不可,念其友,但诘尔,陈忌之,常于李生谵之,久之,生隙之,又邻人女貌美而挑达,生欲去妻,冯不允,且泣且诉,固去之,以头触柱而亡,居五月,生续邻人之女为妻;陈因思生疾,三月而亡”来者将书合上,封面上写着“封氏志异”。
书下面似乎压着一张纸,想着,来者正要抽出那张纸,有人从屋子走了出来。
收回手,赵忱对走出来的舒漪笑道“去书肆带了许多纸张来,是想要写字或者画画了吗?”
舒漪目光落在‘封氏志异’上,尔后挪开眼道“看着好看,多买了些……”迟疑了会儿,舒漪对一旁丫鬟道“你们都退下去,非必要不要打搅。”
赵忱示意身后护卫一并下去,待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赵忱忽然感觉很安静。
在石桌旁坐下,看了一眼被书压着的白纸,舒漪抬手翻开书,摊开的书将白纸遮挡得严严实实。
“算起来,我应该在楚皇子动手之前离开这里了。”
“师傅还存在,这是不是代表着师傅不会离开我?”赵忱在一旁坐下,道。
看着等待期许答案的赵忱,舒漪撇开眼,道“在你只能以阿轩的身体回来时,你应该很清楚。”
赵忱眸中的期许碎成一片片苦涩“我很清楚,但是现在师傅还在,是不是意味着已经被改变了?”
舒漪翻过一页,目光落在字上凝之不动,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改变了,但我还是要回去。”
“师傅回去了,还会回来吗?”赵忱认真地看着舒漪问道。
舒漪想要点头,但陡然觉得下巴被抬起,目光恰落在赵忱眸中“师傅会回来吗?”
舒漪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回来。”随后抬手握着赵忱的手腕轻轻放在石桌上“你的国师大典,是在三日后吗?”
赵忱看着落在石桌上的手,好一会儿才点头“是,阿姊说亏欠良多,想要弥补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默默忙大典的事情。”
“既然是国师大典,我也可以去吗?”舒漪问道。
“师傅也要去吗?”赵忱皱着眉头,但很快点点头“我会安排。”
舒漪点点头,不再问了。
入夜,刚要歇息的云恣意就被屋子里陡然出现的劲衣男子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淡定自若地合上门,走到茶几旁倒了杯凉茶,喝了几大口后,这才道“你家主子又想做什么?”
“主子说,他已经帮华鹊谷脱离太后的掌控,不知道云谷主愿不愿意施展大梦引第九重?”
云恣意皱着眉走向床榻,踢掉鞋子躺在床榻上,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是你家主子自己还是他人?”
“自然是我家主子自己,我家主子说了,即便出不来、死于梦中,他也做好了云谷主的退路,云谷主不必担忧。”
“国师的手段我自然相信,只是,只是你家主子是否过于轻视自己的性命?”
劲衣男子摇摇头,尔后道“主子心中自有衡量。”
云恣意耸耸肩“告知你家主子,云某记下了。”
劲衣男子点点头,跃上屋檐隐入黑夜。
“赵太后也只是想要大梦引第六重返老还童,第九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令这位行如此险事。”耸耸肩,不再纠结的云恣意便沉沉睡去。
国师大典前一天,赵蒂按照吩咐一切准备好后,便带着人马出京城回边疆。
马车旷阔得很,就只坐着赵蒂和先于匀足够了,但赵蒂并不大安分,然而身边是先于匀,他不安稳也只能强行坐着。
“我依照你吩咐,宫中安排人手会将茶端给南阳郡主,到国师大典之时恰能发作。”赵蒂见闭目养神的先于匀只是点点头,觉得嘴里干巴巴的,憋了好半天继续蹦跶几句“也是天意如此,我本来以为朝阳郡主会躲在国师府不出来,不想她会出席大典,想来那个女人不贪慕虚荣的,可惜了她看不见。”
“楚衍那里有消息么?”不愿再听到不想听到的人,先于匀问道。
“据说是有消息,好像是被一个医女救了,但是楚衍似乎是察觉了,带着那医女躲过了许多耳目。”说到这里,赵蒂继续道“对了,楚王本来是全力寻找楚衍的,但后来好像淡了,召集许多能人异士,不知道做什么。”
先于匀皱眉,但并未说什么,马车依旧在缓慢地行驶。
至大典这天,赵忱先入宫觐见,流于国师府的舒漪听过赵宁的传话后点点头,道“我身子有些乏了,告知国师我会到,但是会晚些时候。”
赵宁想开口:夫人不如留在府中。
但也知道即便是自家主子,也不会违逆夫人的决定,所以很快将消息返给赵忱,赵忱听完点头。
或许是因太阳晴好,舒漪命人将所用的聚集院中晾晒,她则在石桌上翻看着封氏志异,翻到最后一页,翻到了写着七个字的纸张。抬头看看天色,舒漪将那纸张放在桌上,起身出了院子。
恰有丫鬟带着瓜果而来,将瓜果放在桌上并未找打舒漪的丫鬟看到桌上的字,凝视好一会儿,将纸张掩藏在袖中,尔后端着瓜果匆匆离开。
出了院子的舒漪恰好遇到赵宁,道“南阳郡主去了吗?”
赵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南阳郡主同赵太后一同到了。”
舒漪点点头“出发吧。”
直到舒漪上了马车,赵宁都有一种迷迷茫茫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能看见后的夫人神情过于寡淡的缘故?
摇摇头,赵宁继续在前带路。好容易到了山下,赵宁下了马,扶着舒漪下了马车。
舒漪摆手止退要跟上前来的赵宁“丫鬟陪着我就可以了,这个地方不至于会有人出手。”
赵宁点点头,也不再跟上前去。
主仆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走了好一段距离,舒漪忽然开口“姑娘,前面带路吧。”
还在想着如何引诱舒漪走向既定道路的丫鬟震惊地抬头看着舒漪,后者脸色从容。
“带我去南阳郡主存在的地方,按照你们既定的计划。”
丫鬟看着舒漪,说不出来半个字。
“小红是楚王的人,你应该也是楚王的人才是。”
丫鬟低下头,道“夫人慧眼如炬,我与小红确实都是楚王宫的人,只是不知道夫人……”
“昔年,楚王与南阳王有些许交情,带路吧。”舒漪说着继续往前走。
那丫鬟见此,牙一咬,在前带路。
边疆赵家出手下的药,在赵太后的宫殿中的毒,被蛊惑的人是秦月:第一得利的是秦月,第二得利的是赵太后,第三得利的是南阳王,第四得利的是楚王……但最后得利的谁又能说得清?
不出意外,于山崖旁看到颇为疯癫的秦月,拿着匕首阻拦要上前去拉住秦月的护卫也不敢上前来。
远远地看着,舒漪目光有些冰凉:虎毒不食子,若是今日她不死,秦月难保不会不慎坠崖。
想着,舒漪越过护卫走上前去。
乍见舒漪的秦月一眼认出来,不由得走了过来“你,是你?”
说不了几个字,秦月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住舒漪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一个无权无势无才无貌的人怎么配站在他身边?”
舒漪任由比她略高的秦月拉着她往前走。
“我想要你死,千百次地想要你死,他们说,他们说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成为国师夫人……”
秦月有一瞬的清明,看到脚边是悬崖,手边是舒漪,脸色苍白想要将舒漪带离悬崖,但舒漪静静地看着秦月,道“抱歉了,秦姑娘。”
看准时机舒漪将秦月往前推,她毫不意外地退出三四步,在跌落下去的哪一个翻转过身正对着秦月,眸子里是秦月读不懂的情感。
与此同时,国师府舒漪居住的院落燃起熊熊大火。
“长公主,这是奴婢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伴随着毁了半张脸阿嬷的声音,与舒漪相关的几乎所有东西付之于大火。
唯一的一张字迹,此刻落在了马车中人手上。
“细作说,在国师府发现了与那封信同样字迹的纸张。”接过递上来的纸张,赵蒂道。
先于匀皱着眉头看着那张纸,下一刻躲过纸张展开来,不过是七个字,不及他想,先于匀撩开帘子飞身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