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南阳世子进京的消息时沈璃轩正陪着舒漪吃饭,舒漪很明显的看到沈璃轩在听到这消息时手指微抖。
恰好舒漪吃饱了,放下碗筷喝了杯水后,道“这位南阳世子,让你很害怕么?”
心不在焉的沈璃轩点点头“与赵涧和南阳世子相比,我算不上善于计谋的人,眼下我能与他们三足鼎立凭借的也只不过是知天命,和赵涧对我的痴迷。如今南阳世子回来,我到底有几分手足无措。”
“虽然天下大事与我无关,但有句话想说,”舒漪见沈璃轩放下碗筷,继续说道“明面上看三足鼎立,未尝不是身后有人掌控着一切。”
被舒漪一说,沈璃轩皱起眉头来“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是比这两个人更为棘手。”
“你无法掌控的人还是比较多的。”舒漪中肯的说道。
沈璃轩笑笑,跟着舒漪站起来往屋外走去“我师父很厉害,我学的不精。”
舒漪笑笑“那倒未必,天下与人心最是错综复杂,无论是谁处于你这个地方只怕也是殚精竭虑。”
虽然舒漪是安慰口吻,但沈璃轩却低下头来,轻轻地说道“是的,无论是谁都会很累。”
这次,送舒漪回了落脚点后,沈璃轩也没有去书房,直接往皇宫而去。在国师去往皇宫的路上,静候舒漪苏醒的侍女们悄无声息的将院落中守候的侍卫斥退,待舒漪醒来之时,屋子里站着八名侍女。
由着随身侍女伺候自己穿衣的舒漪淡淡的看了一眼屋子内低着头的侍女:她很明显的察觉到侍女们不同以往。
随着侍女拿出莲花冠戴在舒漪头上后,所有侍女齐齐跪倒在地“奴婢恳请殿下回宫,定夺。”
还坐在椅子上看着菱花镜中的舒漪淡淡的捡起百宝箱中的一支钗无聊的把玩着“国师前脚才走,你们现在就匍匐在地说着我不懂的话,不可笑么?看来,国师府也不是个安稳的地方,按理说,国师也不会让你们接近我。”
“虽然国师府确实势力错综复杂,但婢子是安宁侯府、长公主府的人,所以国师很放心。”为首的婢子低着头说道。
“安宁侯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眼下还不如等着国师回来。”并不打算行动的舒漪淡淡道。
“安宁侯传话,眼下如何的决定权交给殿下,因为安宁侯不希望殿下留有遗憾。若是殿下执意相信国师,婢子们无话可说,但也希望殿下知道,新帝已经薨逝,皇城摇摇欲坠。”
“新帝……”舒漪皱着眉道。
“是殿下的幼弟,其实于几月前已经病重而亡。”
“啪嗒”一声,舒漪手中的钗折断。
舒漪淡淡的看着为断钗所伤的右手,目光十分冷漠“他们说我是长公主,我没有想过长公主意味着什么,我没想过他们盯着的新帝和我什么关系。”由着一名侍女包扎自己的伤口,舒漪站起来道“你们能够说出让我回宫的话,就应当做好了准备,带路吧。”抽回已经被包扎好的手,舒漪淡淡道。
刚从皇宫回来的沈璃轩匆忙下马,匆忙赶往院落:他真的低估了背后的人,背后的人竟然借助安宁侯的手让他最不想插手的人插手。
被沈璃轩在心中惦念的人此刻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长河落日圆。
“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边疆赵家家主走上前来问道。
看着远处的男子微微一笑“我在验证一件事,很快就有结果了。若是顺利,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无聊了。只不过呢,我要轻一点,要是很快就把人玩死了,反而不美。”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京城传来消息,南阳王和承平王狗咬狗的,你确定我们不去掺和一脚?”
男子摇摇头“你们赵家自顾不暇,要再去和两王相争,是嫌活的太好了?”
赵家家主有些不悦,道“那倒未必,我们族中也有人与承平王府结亲,这层关系完全用不上?”
“结亲,只是想让你们族中那两位不怎么安分的小姑娘分神而已。”男子不咸不淡道“他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说赵暖和赵琉?她们不过是女子,略略逼迫,不足为惧。”
“哼,”男子冷冷一笑“人的智力高低可不分男女,相反,因为男女地位有别,女子要想达到男子同等地位智力或许更高一筹。”
赵家家主皱着眉头“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一点。”
“天下愚笨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想就那么几个聪明的人没了。”
赵家家主觉得脑袋有点乱,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你即将面对的对手,你也不打算下死手?那可不像你弑杀的本性。”
“我自然想看他死在我眼前,只是不能死的那么快,否则乐趣减少许多。”
“……”赵家家主不想说话。
“对了,那么那位国师,你有什么打算?”好一会儿,赵家家主问道。
提到国师,男子眼中浮现出玩味表情来“等着,不论幕后的人是不是国师,慢慢玩弄也不失为一乐趣。”
赵家家主十分不喜欢男子的一点就是这个,眼前的男子聪慧绝顶但以玩弄人心为乐趣。
被谈论的沈璃轩转过花墙看到穿戴整齐的舒漪走来,身后跟着八名侍女。
那几名侍女,沈璃轩很清楚是既往安宁侯府的人。
看到眼神冷漠的舒漪,沈璃轩张了张口,随后,缓缓后退半步,双膝跪地。
有蝴蝶飞入长廊,未曾停留多久,便又飞出长廊蹁跹于花丛之中。
对此,跟随于舒漪身后的女婢均齐齐跪倒在地,但舒漪脸色未变。
“有些事情,是我的我就要去面对,即便我现在不记得,你也无法阻止我。”舒漪淡淡道。
沈璃轩无奈摇摇头“我从未能阻止过殿下,因为我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很轻很轻。眼下,即便知道无法阻止殿下,我依然想阻止殿下。”
“你不想让我去,为什么?”
听到舒漪的问答,沈璃轩沉默了会儿,道“我会担忧殿下会是以前的殿下。”
“抬起头来,”舒漪淡淡道,在两人目光交接后,舒漪波澜不惊的双瞳静静的凝视着“我想,未曾失忆前我或许有过心动,你是本是人间贵公子,不必相形见绌。我不会计较个人的恩仇,我有我的路。”
“但……”
舒漪无意再听,绕道而去。
待人走后,跪倒在地的男子起身。
“相比于国师想要凭借一人之力保长公主,侯爷认为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长公主自己能保护自己,这件事,侯爷也认为无论如何长公主也应当不留遗憾。”为首的随侍女子道。
“你们既是安插的眼线,那又何不直接阻止我去寻她呢?”
“因为,侯爷过不了私情这一关所以希望殿下是个平常人,但侯爷放不下黎明百姓和殿下尊贵的身份因而由天意决定罢了。”说完,那侍女领着其他侍女追上舒漪。
沈璃轩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去。
曾有文记载:朝阳长公主是个特殊存在,本为青帝之女,因后体弱,是以,长公主呱呱坠地之后气息颇弱,及至年五岁,长公主昏迷几死,后亦昏迷颇久,青帝不甘,携后及殿下,乘木筏泛彼江海,于东海之东入须弥幻境,携幼帝及后而归,又一年,青帝思女甚,携后同游于路旁遇一幼女,携归,加封朝阳,为幼帝长姊。后弱,出皇宫入别驾而居,青帝常携幼帝临朝,独不见公主。后青帝薨,因幼帝思劳过甚,兼朝堂有安宁侯、安王等人辅佐,是以幼帝入墨城幽居,三年,长公主先会京,众大臣此刻得以窥见重重帷幕之下长公主,长公主入宫后,不过几日病重缠绵病榻,后得国师相救移居安宁侯府。
九大家族之中知道舒漪身份的人并不少,但九大家族之外的人知晓朝阳长公主的人不多,依照当年两场天灾之后,朝阳长公主府邸并安宁侯府邸奴仆无一人生还,眼下知道朝阳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起码,承平王、南阳王也不知晓。他们所知道的是,长公主因国师之故得青帝器重,青帝此意旨在国师辅佐幼帝。
众人对于舒漪的去向不甚感兴趣,又因舒漪是从别路而入,是以,这一路到很是平和。
自车辇而下,舒漪环顾四周后,目光直直的看着正东门。
正东门此刻正有两位小将军镇守,再见到舒漪时,这两位将军不由得握了握腰间的刀。
舒漪身旁侍女挥手令跟随而来的人退下,自己一步一步往正东门而去。
随着舒漪的靠近,严阵以待的两位小将军几乎要抽出刀剑来。
这些守卫皇城的将士,此刻竟不似白日那般无赖。
几月前安宁侯还在之时,承平王与南阳王因忌惮传言中安宁侯所拥有的兵力而有意结交,但安宁侯府为天雷所毁、安宁侯身死后并未有兵力出动,是以两王没有十分必要联手,如今承平王长子因沈璃轩之故动了南阳世子逆鳞,两王更是撕破脸面。
自脚落地的那一刹那,过往云烟一一浮现脑海,该记得的该忘记的都在她脑海中翻滚,朝阳长公主很清楚眼下局势,也清楚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在她走向她既定道路是很想往后看去,但她不能:对于沈璃轩,她能给的只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今,已经圆满,沈璃轩也不再是她心上那一根刺。
“你们想阻拦本宫不成?”在两位小将军即将拔剑时,朝阳长公主淡淡道。
这般从容的生杀予夺气息让他们一瞬间偃旗息鼓,只跪倒在地。
“带我去……阿宴处。”朝阳长公主停顿了会儿,道。
“阿宴”是新帝名讳,但他们却带不了路。
“禀长公主,陛下……不宜见。”其中一名小将军迟疑道。
朝阳长公主略略扬起头,径自穿过正东门,循着记忆往紫宸殿而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入夜了,皇宫道路两旁虽然掌着明灯,但是看不到什么宫娥太监。有人,也是拿着武器的护卫,而这些护卫但凡看到了朝阳长公主,无一例外跪倒在地。对此,朝阳长公主没有开口询问,她目的地只有她的阿宴。
整个皇宫,就像是死寂的坟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