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刺杀自己,赵忱不会意外;若是有人刺杀舒漪,这是很意外的事情,也是令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朝阳郡主不过是名号,所谓的国师夫人也不过是障眼法。与其花费精力祛除舒漪倒不如直接刺杀他来的轻松,也省的打草惊蛇。
况且,当夜能够逃脱京中守卫,能够乘他离开空隙动手……就很值得品味了。
正想着,属下来人说:赵家家主下了请帖拜见。
于辈分而言,赵忱自然是小辈;又昨夜赵太后召见赵忱也是吩咐说如今京城局势不安,南阳王与赵家家主暗流涌动、若无必要需内敛,说完这么一通后得知朝阳郡主在客栈等着,才催促着赵忱回去。
赵忱认为:她阿姊看事准,也好在他赶了过来。
赵家家主下了请帖,思量一番后,赵忱决定赴约:表面上的功夫他还是会做的。
打定主意,赵忱离开书房不知不觉走到了舒漪落脚的院落。
门外远远望着,又是丫鬟俯身在舒漪身边说这些什么。
如果说刚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对于舒漪是爱恨交加、是不甘、是想要毁灭又拥入怀中拥抱的撕裂,那么经过这几天的沉思,赵忱越发不知道他该如何与舒漪相处。
他怕他汹涌的行为换来舒漪冷淡的处理,又怕他冷淡的处理换来舒漪更为冷漠的对待。
“赵成回来了吗?”赵忱偏头问道。
“还未,还在寻找中。”跟着的护卫回答道。
赵忱点点头后,抬脚向舒漪走来。
那丫鬟看到主人来了,俯身告知舒漪后便挺直腰杆后在那里。
“你想出去么?”在靠近之时,赵忱开口道。
“可以出去。”舒漪回答道。
赵忱很想问一句话,但还没说出口只觉得头晕目眩。幸而身体本能扶着一旁的石桌坐下,待赵忱眼前清明,他听到自己说道“进来京中并不安宁,待日后安定了,我带你去看看山上的枫叶、谷中的奇花异草,可好?”
赵忱很清楚,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是另一个自己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但他已无力去理会未来的、过去的自己如何谋划,他只觉得身体乏力的可以。
听到语气变了,舒漪迟疑了一会儿,道“去哪里看什么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出去也是可以的。”
赵忱看着脸色从容的舒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佯装愉悦的说道“日后你总是会看得到的。”
舒漪微微颔首。
赵忱略问舒漪看了哪些话本,听丫鬟说话本快要看完了,临了添了一句“夫人最近并无新话本,是以会多睡些。”
“我带你去一趟书肆?”
听到赵忱的询问,舒漪点点头“好。”
午睡过后,略略休憩,赵忱便吩咐人马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带舒漪上了马车,一向跟在舒漪身边的丫鬟忽然身体不适,但换了另一名叫小红的丫鬟。
看着国师府的马车行于大街上,楼上立于窗前的男子收回目光,听到走上来的属下道“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国师离开之后还请公子尽早动手。”
男子点点头。
行于朱雀大道,眼见着一辆马车行过,本来看着街道上琳琅满目的男子倏地停下脚步来,折扇打开间,唇角微微上扬。
掀开帘子,扶着舒漪下了马车。赵忱刚要吩咐其他人候在外面,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赶来,十分焦急的看向赵忱。
小红先扶着夫人进去后,赵忱这才让那侍卫上前来。
“太后不慎中毒,命在旦夕。”
赵忱皱眉,看着已经进了书肆的舒漪,随后吩咐几名侍卫守着后,入内与舒漪说了句暂且有事、晚了来接她回去。
“……好。”舒漪迟疑了一下,回答之后便跟着小红往内走去。
赵忱见一切安排妥当后,便上了马王皇宫而去。
扶着小红的手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一颇阴凉地方,头顶刚感觉到帘子入内后,舒漪听到内中人匆匆离去的脚步身。
“夫人且在这儿坐坐?婢子看着外面还有许多好看的书。”
舒漪沉默了会儿,还是依言坐下后由着小红去取书。
赵忱,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实际上的照顾者,虽事事谋划,但一而再、再而三置于危险之地而不知。
被挂念的赵忱已经匆忙入宫,上次花灯夜据传赵太后中毒,待赵忱赶去并未中毒,但是抓住了下毒之人。
这次去太后寝宫,赵忱看到宫女端着一盆有一盆的污水出来,连着太医都换了好几个,一旁的赵征安静的坐在哪里,只看到赵忱来了,赵征这才上前来道。
“上次说是边疆那边的人,但毕竟是同族中人只是恐吓并未下手,这次却是楚王宫的人,太医正全力抢救,刚才好转了些。”
听完赵征解释,赵忱点点头。
待了近一炷香,忙碌的宫人这才撤走,连着太医也陆续离开,随后太后让赵忱入内。
赵忱入内,虽隔着帘子但依稀看到幕后之人虚弱的坐着。
“你们且先出去。”
一旁大宫女点头称喏,尔后带着其他人在门外守着。
看着被合上的宫门,赵忱垂眉不语。
“阿忱,如今局势错综复杂,阿姊想要你离开这十分之地。”赵暖咳嗽一二后,虚弱道。
“阿姊,何出此言。”赵忱淡淡道。
“他们所忌惮的是我手中兵力,但如今我年岁大了,又本想借着栖霞山扩张势力,但反而损耗兵力。如今与赵家相比、与楚王相比远远不够,这也是他们敢于动手的底气。我本不想让你站在阿姊前面,但如果不让你站在前面我也不能保护你。今日他们敢对我动手,明日未尝不会对你动手。所以,离开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阿姊你该相信我,无论是边疆赵家还是楚王,并不是那么可怕。宫中出事自然是宫中防守问题,如今赵国与楚国、赵国与赵家、赵家与楚国并呈绝对性压倒优势。如今他们联手未尝不会反目成仇,依照阿姊的手段也不是难以达到的。”赵忱道。
帘后的赵暖微微垂眸,道“你说的很对,但阿征能力不足,有狠厉之心但无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你确实有能力,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输得起么?”
“难道阿姊认为我真的能够全身而退?”赵忱反问道。
沉默,是漫长的沉默。
“不能,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赵暖淡淡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况且,虽说边疆赵家与楚王同时出手,但赵家已然入京,明显有结交赵国之意,与楚王联手的可能性不大,或许是楚王一手算计?”赵忱皱眉道。
赵暖认真听着,指节轻轻敲在榻上。
“楚王敢于如此算计,该是有筹谋,怕是我们的人马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楚王宫如何我们这里一概不知。”
“楚王多少能人异士、多少兵力并不足以呈现压倒性优势,除非他能有当年安宁侯人马在手,那收复天下只在朝夕。”
听到安宁侯人马,赵暖微微正色,道“前倾城人马确实够强,能够力压楚赵两国人马于陈州,但二三十年前,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怕是早就消散了。”
“我能说出来,就有信息证实他们还存在。”赵忱淡淡道。
赵暖要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收回来,道“若是有他们信息,我们当是不怕他们。”
赵暖微微扶额,道“既然你有信息,又有能力,要做什么你尽可去做。”
赵忱皱皱眉:记忆中,他阿姊也是如此支持他,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略一思虑,赵忱没有如记忆中一般说出他与赵征已有勾结之言。
略嘱托几句后,赵暖以身乏暂且休息。待赵忱出去后,坐在榻上的赵暖缓缓起身,撩开帘子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茶水。
“前倾国人马,是么?”赵暖冷冷一笑“阿忱,你到底隐藏了多少事?征儿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该触碰你不该碰的。”
“赵成。”
一声令下,赵成从外走了进来“属下在。”
“暂且保护赵忱。”
赵成迟疑了一下,道“那,是否也要通知他们?”
“如今有用的是赵忱,朝阳郡主如何并无关系,若是他们挟持了那也就挟持了,我如今要的,是打探赵忱手里有多少秘密。十个月,当是够了。”赵暖淡淡道。
赵忱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