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台阶上看着庭中积雪,赵忱步下台阶一脚踩进雪里,膝盖高而已,他可以走过。
正往后想看清楚女孩儿的身高,回头却不见人,细看才看到陷在雪里的动弹不得的女孩儿,再次叹了口气,赵忱走过去将人抱出放在台阶上,尔后背过身“我背你。”
女孩儿不理解背是什么意思,只静静的看着。
赵忱有些烦躁,抬起女孩儿两只手搭在脖子上后背着人就往雪地里走。
“有长廊。”
“雪地里可以留下足迹,等他们找我们可以很快找到。”
赵忱的话让女孩儿歪着头道“不懂。”
“我阿姊很久没理会我了,我想出去,若是真有人在乎我自然会焦急找我,我也不想让担心我的人太过担心。”赵忱淡淡道。
想了会儿,小女孩道“阿姊,好么。”
“我不知道,但那个人说阿姊会保护我。”
小女孩有些困倦的靠着少年的背。
耳边有均匀气息,赵忱知晓小女孩睡着了:不知为何,这次做违逆的事情他不怎么害怕了。
“赵暖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不让赵忱出来也就罢了,连着其他人也不见,说是受惊了。若不是那位拦着……”
“你叔公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我见着都要礼让三分,若非这次及时,想来你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立于城墙上看着皑皑白雪的男子笑道。
被男子笑给吓到发毛的赵蒂面上也敷衍笑笑“若不是你出手,只怕我现在早不知死在哪里了。幸而往常我并未动手一直等着你,否则,莫说叔公就是赵暖,也能够轻易踩在我头上。但,如今赵暖如此风光,我们为什么还不动手?还留着这祸害。”
男子笑笑“第一,经过十年当年与我对峙的那位幕后之人是否还在,你我不知晓;第二,赵暖是个好苗子,我还是希望给予足够多的时间看看她配不配。”
“明知有对手……罢了罢了,你的爱好不是我等凡人理解,左不过他们都是囊中之物罢了。”说着,赵蒂摆摆手就要走“这天冷的,我还是回去喝喝酒暖暖身子来的好。”
眼见着赵蒂离开,男子微微一笑,略抬手,一黑衣人忙走上前来道“赵忱出走。”
“小小年纪,倒也是闲不住的性子。我很期待,赵暖自己营造的一座压抑、虚伪的牢笼会养出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养出这么一个人来他日后会不会有半分亲情之念,”尔后男子摇摇头“若是赵暖念亲情就不会打造这一牢笼,这女人,够无情、冷漠,颇得我趣味。”
男子说着低头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人,如笑蜉蝣之小。
正不巧,一眼扫过的城内人群中,男子恰看到一男孩正递给另一孩子一东西,瞧着那般好看的孩子,男子便知道是谁了,另一个孩子被衣服遮的严严实实,男子看不清是男是女但他也不在乎“皮囊倒是好皮囊,可惜了。”
说着,男子背手转身往城下走去。
一抬眸是遇见,一转身是错过。
将热腾腾的半块馍递给小女孩,赵忱拿着另外半块坐下,倒也不说什么。待吃完后,赵忱牵着女孩儿的手继续在城内溜达:他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要溜达。
赵忱本来以为会流浪几天的,但早上才出走,下午就有人找到了自己。
“请少主回去,勿令家主人担忧。”
赵忱仰起头看着眼前拦路的人,虽然这些人衣着他认识,但面孔他没见过,且如此恭敬的模样也不像是他阿姊留下来的人。
“你们是、是谁?”赵忱微微后退:他出走并不想招惹其他麻烦。
“少主不必害怕,我们也是赵家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赵忱略仰着头道。
对面的人张了张口,他知晓赵忱十分忌惮甚至隐隐约约又夺路而逃的准备。
“我相信你们。”身后的女孩儿走将出来淡淡道。
赵忱惊诧的偏头看着目不斜视的女孩儿,想要责骂小女孩,但还是妥协道“那你们,想要带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少主落脚的府邸。”
看着送他们到了府邸略叮嘱几句总管之后又离开的一行人,赵忱眸子里是深深的不解“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能随便相信别人,知道吗?”
走的有些累,爬上凳子歇息的小女孩儿略略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赵忱,在后者还没来得及解释间先开口道“可是,我们不选择相信能做什么?”
赵忱张了张口,低着头不言语。
小女孩并不理会赵忱,她年纪小,跟着出去就很累、很冷,爬上凳子没多会儿她便昏昏沉沉睡去。
还是“啪嗒”几声,让安睡的女孩儿猛然惊醒。
“小的手笨。惹了少主不快,是小的不对、小的不对!”
听到厅前有人讲话,不知何时上床歇息的小女孩翻过身爬下床,伴随着屋外喋喋不休的自我道歉小女孩不紧不慢的穿戴整齐,待她走出院子看到一丫鬟匍匐于赵忱脚下十分虔诚的重复说着啰嗦的话,脚边是破碎的碗。
小女孩看了一眼,知道那碗并不是赵忱需要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何被打落在地上而且一向指鹿为马的丫鬟此刻又为何一个劲儿的囔囔着。
赵忱也见怪不怪的想要拿丫鬟手中的水解解渴,但他还没接过就被丫鬟打倒在地,他自己也很诧异。
“下去吧。”自庭外走进来一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人,不轻不淡的三个字,那丫鬟竟然真的战战兢兢的起身、行礼、退下,一番动作十分之规矩。
赵忱看着丫鬟离开后,目光缓缓转移至来人身上。
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碗:这毁尸灭迹未免用的过于低级;只,便是喝水,情愿随意拿个碗接个冷水也不愿意提壶冷茶装模作样,是么?
“这府上有什么人是你认为信得过的么?”男人走到赵忱面前,道。
赵忱抿抿唇,好一会儿摇摇头,不说话。
男子看到一旁的小女孩缓步走了过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也养在这府上?”男子皱眉道,这小姑娘气质十分刚正,但又有大人少有的沉稳,男子颇有几分怜爱之意。
“她是我的,”赵忱上前一步拦在前面,仰着头继续道“府上无聊,养养小跟班。”
小女孩偏头看着说谎的赵忱,她到没有戳破。
“哈,”男子笑笑,抬手摸摸赵忱的头“小小年纪,该看重的不看重,不该看重的又看重。只要你不是拐带来的,提供容身之地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若她真的有父母有姊妹,你一念之差就害得人家破人亡,那就是不正当的事情。”
听到男子如此说,赵忱偏头看着身侧的小女孩,他不确定小女孩是不是有家人,如果也有家人,他就是拆散人家的凶手了。
看到赵忱低下头慢慢让出位置来,男子心头生出孺子可教之意。
“天生天养,不知所来、不知所归。”小女孩淡淡道。
小小年纪说出如此之话,令男子心上一声叹息:只怕是早夭之像。
听到小女孩这么说,刚收起刺的赵忱立刻挡在前面,但小女孩自己绕过半个身子,对着男子道“尊者来,是要做些什么么?”
“我是他父亲叔公,既然他阿姊远在京城照顾不了你,倒不如放在我府上照看。”男子略放轻语气道。
女孩儿想了好一会儿,点点头“你长得好,我认为可信。”说着,女孩儿看向一旁哑口无言的赵忱。
被看的赵忱没想到才和女孩儿说不能随便相信别人的话,这转头就忘。
“难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么?”男子略俯身道。
女孩儿摇摇头“这里不是好地方,能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我猜,你觉得你是好人,因为你会听我们讲话。”
“是么,这里,为什么不是好地方?”
在此处待过的女孩儿,想了一会儿,组织会儿语言后,道“要热的给冷的,要大的给小的,白天看不到人晚上躲不掉吵闹声。就是,在我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做不到的感觉。”
孩子不如大人,但小女孩说的男子大抵能知晓。
“那,你为什么不做些什么呢?”
小女孩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不解看着男子“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呀,每次和你们说话要这样,”说着小女孩略略踮脚仰着头“会累。”思忖了会儿,小女孩继续道“我不是很累,他会累,之前的他更累。”女孩儿指着赵忱道。
男子索性蹲下来,使女孩儿不怎么累后,道“这世间的大人有好有坏,你们可以找一个人做主,无论是为了大人的羞耻心还是为了附庸道德,总归会有人站出来。”
小女孩摇摇头,道“他很在乎阿姊,不会理会别人的。”
男子偏头看着高出女孩儿一个头的赵忱,重重叹了一口气“你继承了你祖母的美貌,要命的是也继承了你父亲的重情,独独没有继承你祖父的手段。有些时候,最亲的人或许就是下手最狠的人。”
“我不认为,”不等赵忱反驳,小女孩摇摇头道“亲人就是亲人,不可以对亲人动不好的心思。如果亲人对自己不满意,可以慢慢改的。”
男子笑笑,道“有人看待亲人就像是蚂蚁,蚂蚁做的再多,与她而言就是蚂蚁,或许对于一只蝼蚁会有仁慈之心,但是在一群蚂蚁之中,她分辨不清。”
小女孩认真的听着,好一会儿点点头“要是很多蚂蚁我也认不清,但是人就是人,我是,你也是。”
“有些人,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就不认为人是人了。”
小女孩皱着眉,好一会儿点点头“好可怕,”“呀,”临了,女孩儿加了一个语气词。
“你呢,你还想守在这里吗?”男子偏头对赵忱道。
良久,赵忱才摇摇头。
男子这才起身,道“我会安排好,改日期待与你们的相见。”
看到女孩儿点头,男子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