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哒,哒,哒。”
床上的人有些醒,睡眼朦胧。
“哒,哒,哒。”
苦竹这次是听真切,微启眼眸,正瞧见一抹白影好整以暇坐在矮几旁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扇子。
苦竹终于清醒,风轻之“唰”的一下打开纸扇,摇得好不自在。
“本公子来这两个时辰你还在睡,瞧瞧这太阳,你也不怕发霉。”
重重帷幔不知何时已被人卷起,投下大片阳光。
回过神来的苦竹立马将头埋在被子里,惨了,惨了,惨了,这才多长时间啊?
“怎么着?”风轻之慢慢踱到床边:“想赖账啊。”
被子里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闷声闷气的说道:“才没有。”你都找来了,还往哪去赖账。
认清现实的苦竹,当下裹着被子赤脚跳下床,东翻翻西找找,雕刻精美的首饰盒最底层有个抽屉,手掌厚的银票,这可是苦竹进宫后攒的,可是……明显不够啊。
干脆连首饰一并算上。
衣柜里原本整齐的衣物左一个右一个,扔了一地,还真就找着几块碎金子。
我就说嘛,应该在的。
可是……
还是不够啊。
还有没有呢,顿时一通乱翻,连垫桌角的玛瑙都被扣了出来,整个屋子很快跟遭了劫似的。
风轻之坐在残存温暖的香床上翘着二郎腿,好笑的盯着某人,他还真想知道某人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
苦竹掐指算了一通,怎么说呢,就好比你要满汉全席,我只有一碗素面。
风轻之看着苦竹嘟嘴的样子微微挑眉。
忽然,似是想到什么,苦竹从书架上拿下一块玉如意,因为重,常被她拿来抵书。都说这玉如意上镶嵌的珠子价值连城,但到底价值几何,连几座城,不知道。
拢共算一下,似乎好像,还是不够,看向风轻之的眼神充满为难和苦涩。
“不够?”风轻之明知故问。
苦竹无奈的笑笑:“剩下的,我能不能打个欠条?利息你看着要?”她是真不想去松林海做劳什子杂役,何况她现在还为无极宗做事,这不闹呢。
“好啊。”风轻之回答的倒是爽快。
原以为某人不知捡了谁的良心,没想到……
“利息那就两份那个契约,明年底连本带息统统还上,还不上,契约照旧。”
夭兽嘞,这么黑!
“三百两黄金,你利息要两千两?”苦竹真是难以置信。
风轻之同样难以置信:“你那一坨值七百两?”
苦竹表情一收,幽幽说道:“你要是愿意,它们倒是能值一千两。”微微示意玉如意:“连城呢。”
别没有数。
真是又怂又刚。
风轻之好一顿无语。
“我一个大老爷们拿一堆首饰去当铺,别人怎么看我?”
“穿女子衣服呗。”你又不是没穿过。苦竹噘着嘴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显然风轻之是听到了,并且很生气。
苦竹勉强一笑:“能不能再加几次机会?”小心翼翼问出口。
“你能不能再多长几条命?”
这个人,真的是。
你属蛇吗,这么毒?
玉如意随意一扔,脸色微沉:“就这样,还不起,要杀要剐随你。”
真是给你脸了。
风轻之一头雾水,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咳咳,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苦竹盯着风轻之示意他说下去。
被这么一盯,风轻之倒有三分羞涩:“那个……你嫁给我,我们之间所有的账,一笔勾销。”
“当真?”该不会又藏什么条件吧,反正苦竹是不信。
“是。”风轻之不敢看她:“你赶紧答应啊,不然一会儿本公子可就改了。”
真是只蠢猪,这么好忽悠,风轻之顿时心花怒放。
“可是。”苦竹紧蹙眉头,狠狠想了一下:“松林海就你我两个人,嫁给你跟做杂役有什么区别?”
风轻之心虚的砸吧嘴,谁说不是呢。
苦竹回味,总感觉哪儿哪儿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因为这样,你可以不用还钱啊。”
哦,是哦。
可是哪里还是不对呢?苦竹以手扶额,睡得太久,脑袋都不灵光了:“你为什么要娶我?”对,这逻辑正确。
“因为……”风轻之一时语塞:“我是你的未婚夫啊。”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呢。
苦竹就这么淡淡的看他,凭什么你说的谎要我来圆?
“哎呀,好吧,我说实话。”风轻之什么都不怕,就怕某人突然沉默不搭理他:“我世叔,以前跟你提过,他曾被人构陷押入大牢,我一度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后来皇帝驾崩,朝廷重新提审,证实世叔清白,恢复他的官职,可惜,在牢里那段日子,世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得已,离开倾注半生的官场,世叔曾因看不到我成婚生子而遗憾,可是现在,至少我能让他在世间少点遗憾,小竹,你,愿不愿意帮我?”
风轻之一改往常的傲娇,露出外人看不到的诚恳和认真。
“假成婚?”
风轻之一愣,轻轻点头,将心里的话压下。
可是……苦竹低下头,她不能离开,那个人,就在这儿,她怕万一离开不知还能去哪寻,哪怕报不了仇,守着他,不让他荼毒世间,自己能心安一些。
许久之后,苦竹作出极难的决定。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风轻之有些慌。
“你再想想,不必着急回答,我给你时间。”
“韩启,对不起。”对上风轻之的眼睛,苦竹说得很是认真。
一瞬间,风轻之有些心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心。
“再想想,好吗?”几乎是恳求。
“韩启,无论你问多少次,都只有对不起。”
风轻之惨然一笑:“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我没必要帮你。”苦竹说得很绝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是朋友,只有契约,风轻之每一次接近都带着目的,苦竹一次次安慰自己,却一次次被真相伤透了心,她只是不说而已。
苦竹的话让风轻之大感意外,不是朋友?那为何每次都会给自己带糕点,不是朋友?为何拼了命要救自己,不是朋友?为何要说让自己在终点等你的那番话。
为何,你总让我心痛。
风轻之立马转身,将心底的痛苦和失落生生压下。
“你说得对。”强忍眼泪:“我们不是朋友,你没必要帮我,今天就当我韩启走错了门,说错了话,你不必赶我,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