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一晚上,到早晨时有所收敛,决赛没有因为下雨而推迟,倒是看的人因为下雨来的不多,无极宗宗主难得的出现在第五把高椅上,一袭深蓝色衣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骨头制成的半米手杖,上半边脸藏在面具里不知神情。
“天罗玄香?有意思。”
赛场上,苦竹撑一把黑伞,眼眸低垂站在桌前,紫衣人头戴斗笠双手抱臂也站在桌前,一鼓落,谁也没动,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不明所以。一香过半,赵子泰有点坐不住,用眼神询问左右的人,左边的人摇摇头,右边的人也摇摇头。底下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后来干脆有人走了,不看了。
就在香还剩一小截的时候,紫衣人终于有所动作,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球,打开,是一个半黑半白的药丸,药丸在火上滚一圈放在雕刻精美的铜制圆球里,轻敲一下,能听见“呜呜”声,每敲一下,药丸的烟从镂隙中飘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神奇的是雨打在烟圈上面可以停留,时间很短,就好像把雨切断一样,一圈圈的香味慢慢扩散到人的周围,慢慢淡了,一圈,又慢慢淡了,像潮水一般,轻抚人的嗅觉。
苦竹见势一甩衣袖,桌子上的东西变了个位置多了些东西,再甩衣袖,又变了个位置少了些东西,三甩衣袖,物品归于原位,三袖之间时间极短,让人还没看明白就结束了。
苦竹在紫衣人敲击铜球时偷偷试了一下自己的香,铜球散发的香味顿时烟消云散。
嗯,看来是成功了。
紫衣人难得的露出一丝欣赏的目光,倒真是小瞧了啊,不肖一晚,泉眼都能仿出来。
“时间到。”再鼓落。
“请二位呈香。”
紫衣人左手伸掌,铜球悬于掌心,苦竹右手抬指,一只荧光色的透明蝴蝶轻盈的立在苍白的指尖,在黑伞的衬托下清晰可见。远处的人没有十足的功力根本看不到,几个考官和高坐上的五位看得一清二楚。
“这当真是稀奇啊,跟活物一样。”千魅姬的大掌柜表现出极大地兴趣。
两人又跟刚才一样,你不动我不动,紫衣人不动是因为那只蝴蝶会化香,苦竹不动是因为要化香。
“请二位呈香。”报时的人声音又大了些。
没办法,紫衣人只能先出手,左手运气聚于掌中,铜球在上方不停地跳动,忽的浓香倾泻而出,所过之处瓶罐皆碎,苦竹的衣裙被掀起,面纱被震飞,心念不好,赶忙用右手遮挡住脸,蝴蝶没有支撑消失在雨里,待到苦竹放出第二只已经来不及。
在场的每个人都闻到这绵柔的香,说话呼吸尽是香气,但是细闻好像又没有。
“天罗玄香果然厉害,赵某还是第一次闻到此香,很是喜欢,不知各位……”
“我们也喜欢。”
“好,那甲一的位置给天罗玄香,各位可有意见?”问的是高位上的五位,其实主要问的还是无极宗宗主,蓝衣人转着手里的骨杖,兴致缺缺的离开,这算是无异议。
赵子泰这么做也是寻得心安理得,毕竟南怀小公馆还不想与无极宗树敌。
“恭喜天罗玄香获得本次斗香大赛的甲一,感谢各位的莅临……”
看着无极宗宗主离开的背影,苦竹认为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也对,万众瞩目之下输的这么彻底,换谁都没有面子,何况是那个人人向往的无极宗,无极宗,苦竹,真是让人自行惭愧。
紫衣人虽赢得比赛,表现的也没有十分高兴,难得遇上同用禁香的对手,这一仗打得不尽兴,可以说是扫兴。
一直密切关注比赛的风轻之看到了苦竹脸上的大块胎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知道他找到了她。
天已经放晴,苦竹还是打着那把黑伞,街道上行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来往的人不免对其多看几分,她还是无法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疾走在人烟稀少的小路,这时,从路的那头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紫白相间的衣服,深紫色的面具,双手抱臂,没有那硕大的斗笠,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精炼。
“在下柳文宣,现在算是天罗的门主,你呢?”
苦竹虽然很不想搭话,但是……这拦着道明显不想让人过。
“苦竹。”
“无极宗?”
苦竹默默叹了口气:“香苑。”
“我就想嘛,以无极宗的做派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你倒是个好苗子,可惜出路不行。”
“你说的出路是哪种出路?”这话里有话啊。
“呵,明人不说暗话,在这个提到禁香就人心惶惶的世间,能明目张胆使用的没有几个,你,没想过后果?”
“我不伤人,不害己,会有什么后果?”
“哈哈哈哈……你当真是天真才会被无极宗的小狐狸利用,禁香是把刀,迟早要舔血。”
“你认识无极宗宗主?”
柳文宣转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等到哪天你不得不用禁香的时候,你我之间才值得比一场。”
说完转身走入巷子,几个踏步消失不见。
“小狐狸很危险,你要留心。”
人已走,余声还在,此等内功寻常人可做不到。
香苑
渚陶几乎是一路小跑回香苑,喜芋紧随其后,众人正在忙碌着晚饭。
“师傅,师傅,有苦竹的消息了。”
“是啊,师傅,有消息了。”
新荷听闻连忙放下笼屉:“什么消息,人在哪?”
两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
“不着急,缓缓再说。”新荷说不出的高兴。
“苦竹前阵子参加了南怀斗香大赛。”
“差一点得甲一。”
“不过不是代表咱们香苑,代表什么无极宗。”
“听他们说当时斗得天都变了,传的神乎其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虽然跳跃,倒是把大概讲了一遍。
“当真?”
想起之前苦竹被人活生生拖走,现在又参加斗香大赛,新荷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当真,有人还看到她脸上的胎记呢,那么大一块,除了她还能有谁?”
渚陶用胳膊肘暗暗杵了杵喜芋,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那她……现在好吗?”
“嗯……不知道。”喜芋搅搅头发,她知道的还是渚陶告诉她的。
“师傅,别太担心,苦竹也算是变样给我们报了平安不是吗,我相信其他人也会的。”
新荷轻叹一口气,拍拍渚陶握着自己的手,她怎么能不担心,从苦竹开始,汀兰、彩菊、小莲,一个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有千把万把的刀子一点点的割掉身上的肉。
“大家别愣着了,过来吃晚饭吧。”刘姨知道新荷为何难受,可是人还要继续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