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谷纾黎秘
“国师……国师……”
“在……在……臣在。”国师一听慈后召唤拔腿就来。
刚刚紫云山因为爆炸震下一大块山石,砸的山脚是烟尘四起,连带纾黎秘都有些晃动。
国师在矮几下扶起慈后,只要屋子震动,在犄角旮旯里总能找到抱头的慈后,她对兮初君真是又气又无奈,偏还躲得那么狼狈,有失国范,丢人。
“尊君,您慢点。”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对俩小子,一个也搞不定。
慈后负气往地上一坐:“人呢,找到了吗?”
不是,尊君,您怎么一出来就说这事:“还……”
“嗯?”慈后斜眼瞪他,敢说还没,让你坐到兮初君的炮筒上。
被这么一瞪,国师大张嘴却不敢发出一个声。
“禀尊君。”侍卫跑过长长的大殿:“按巡大人和小君后回来了。”
萧嫚和小君后?一起?
去瞧瞧。
国师长舒一口气:“还好。”
马车刚一停下,顿时灰尘肆虐,车里两人呛得不敢出来。
“兮初君又搞什么鬼。”萧嫚拿起长鞭准备去瞧个究竟。
“小师伯。”
冷思卿跑路的心思刚起,车外就响起做作又老不正经的声音,再看,呀,还有个黑脸的慈后,完了,这下跑不了了。
慈后没有说一句话,冷思卿就乖乖到忏语殿跪着,好像这宫殿专门给两人建的一样。
往常兮初君可不来这,哪怕慈后下令,他也是转一圈就溜,可今天不一样啊,那个泼妇居然回来了,好日子就这么没了,伤心。
“呀?你怎么回来了。”想都没想,一屁股坐在冷思卿旁边。
身后顿时响起萧嫚的威胁:“嗯?”
兮初君一惊,立马跪好。
萧嫚这才“咚”的一下把门狠狠关上,只要她在,兮初君就不敢跑,这俩小子,就是欠收拾。
悄摸望望身后,再三确定没人,兮初君又换回舒服的坐姿。
因为常年玩炮玩火,他的头上、脸上、手上全是污垢,那头很有特色的酒红色卷毛,藏在灰尘里完全看不出颜色,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就是一脏兮兮的泥人,只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停转动。
“哎,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该不会也遇上泼妇了吧。”一边说话还一边往下掉尘土。
冷思卿颇为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也是,她怎么就回来了呢?”兮初君实在想不通,不回来多好啊。
冷思卿翻了个不小的白眼:“身为君王,你都不知道古南覆国了吗?”
“啊?”呦,他还真不知道呢。
“不过现在,应该又有新君上位了。”只要不作妖,泼妇走是迟早的事。
这话说了不等于白说嘛,有新君覆哪门子国,兮初君小声嘀咕。
小心看看身后紧闭的大门:“你这次出去,看到什么稀奇事物,说来听听呗。”
冷思卿砸吧嘴,这一路稀奇古怪的事还真不少:“等你助我离开,我写信告诉你。”
“哎,上次我就帮你了,你也没写信啊。”泼妇在呢,你少框我,我可不想挨打。
“什么叫做故事,故事就是经历得越多,它写出来的才越精彩,你看的也高兴啊。”
兮初君直觉他在忽悠自己,但他没证据。
“上次那条道被尊君给封了,要不,这次你改走水路?”
冷思卿右手一指:“紫云山那么大块石头砸下来,你让我走水路,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被埋在那。”
这话说的,你走那段时间我不炸就是了。
“而且……”忽然小声:“那个泼妇还在呢,指不定拖回来被一顿打,泼妇打完慈后再罚,我小命还要不要了。”
兮初君奇怪看他:“那你不走啦?”
冷思卿摸摸下巴,思忖半天:“要是我们同时跑,泼妇先抓谁?”
不是,疯啦:“我为什么要跑?”我可是东谷君王,泼妇当然第一个抓自己,他又不傻。
“因为我要跑啊。”
大门刷的一下打开:“谁……要……跑?”声音像从地狱而来,阴冷可怖,在两人周身徘徊打转,让人一激灵:“再跪一个时辰。”“歘……”大门重新关上。
两人相视一眼,好一阵无语。
好不容易挨到罚跪结束,慈后和国师早已等候多时,一人领一个小朋友回家。
慈后看到灰头土脸的兮初君就气不打一处来,白白静净的小子整天搞得乌七八糟,哪有点君王的样子。
国师甩着大胡子,一脸笑嘻嘻:“小师伯,咱回家。”为防止他逃跑,国师已经司南不离手,旁边几位高手更是寸步不离。
冷思卿虽然名义上是小君后,但他是男人啊,当然是要跟着国师回家喽。
国师对自己的小师伯甚是谄媚,一因为他小小年纪便与太揽师尊齐名,这在修道界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二来嘛,因为自己赔上小师伯一辈子的幸福,他有愧,所以,只要他不提逃跑,基本上有求必应。
回去的路上,冷思卿故意走走停停,国师无奈,只能陪着他走一段停一段,不能催,不然就地而坐,要赔礼道歉再加八抬大轿才能请回去,不请不行啊,看不住立马就跑了。
“我想太揽师尊了,想回去看他。”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哎呦,小师伯咱不作妖成吗:“这事儿得尊君答应才行,我……我没权。”
“只要你不说,我偷偷去,悄悄回,总行吧。”
国师不禁笑出声,可拉倒吧,哪次不是有去无回,我傻可也不是每回都傻。
冷思卿无奈:“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你说我能改命,成,我一路从五斗原坐着红轿嫁过来,行了呗,怎么我去哪还得被约束,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吧。”
天降奇才困在这小小的东谷确实委屈,可是慈后的意思是,等哪天新君正式接管东谷,她才肯放人。
“小师伯,我理解你,但东谷毕竟是国,不能胡来是不是,你且再忍忍,等到尊君把东谷交给君上,你想去哪都成。”
“怎么着,他要十年当不上我还要陪他熬十年,等你挂了我替你啊?”
这这这,小师伯你这话说的:“反正现在东谷是尊君说了算。”你怪我也怪不着,说不过你就拿慈后压你。
哎呀,找借口,好啊,盘腿一坐:“你国师当这么些年都没实权,你还好意思说,我不管,要么让我去见太揽师尊,要么……”直直盯他:“咱们走着瞧。”
国师借捋胡子的手慢慢将笑起的嘴角压下,推演算卦我不如你,布阵行诀你不如我啊,我是找不着你,但我不会让你跑掉。
一屁股坐在小师伯旁边:“你们回去把轿子抬来。”我就坐这儿看着你。
冷思卿可没傻到要斗法,对付这种老油条就得把兮初君搭上,声东击西,可是得怎么让他跟自己走呢。
为防止冷思卿逃跑,国师可谓费足了心思,红线铃铛打头阵,在冷思卿住的屋子外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再将纸人立于水中,最后在整个屋子布下追踪阵。
万事大吉,就等来破。
水中纸人轻微晃动,之后恢复原样,是冷思卿在破阵没错了,可惜,并没有成功,国师瞧着纸人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小师伯,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别闹了,啊。
“来人啊。”冷思卿万万没有想到,晚上不准出去就算了,白天居然也不准,岂有此理。
“小君后有何吩咐。”下人很快应声。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小君后莫急,膳食马上就来。”
“我要出去吃。”门牙贴门缝,似要把灵魂喊出来。
下人扣扣耳朵:“小君后尽管说,小的给您去买。”
“啊……”疯了:“我不吃了。”
萧嫚双手抱臂,双眼紧闭,忽然“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快念。”
兮初君脖子一缩,赶紧抽回游离的心思:“蹑足行伍之间,而崛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之,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
苦闷啊,我的乐趣飞走了。
路过的慈后甚是欣慰,早知如此,就不该急着把萧嫚嫁到古南了,这么白净看得多舒服。
“兮初君宫里的蜡烛都要给本君看仔细了。”
“是。”
“啊……放我出去。”
“小君后,小的劝您省点力气。”
“我要见兮初君。”
“可是君上不想见您啊。”
哎呀,嚣张:“我不管,我就要见他,哎,你别走啊,聊会呗。”
“有没有人啊。”
冷思卿这吵吵的,下人没一个愿意搭理他。
当初冷思卿刚一上轿,太揽师尊老泪纵横,快走吧,你太闹腾了,受不住啊。
这不,果然没几人能忍受他,只有国师厚着一张老脸贴他的冷屁股。
几天过去,屋子忽然没了动静,国师心道一声不好,赶忙解阵开门,慌张左右寻找,一眼瞧见床上的人拿屁股对着他。
还好,虚惊一场。
仔仔细细锁好门,重新开始画阵,也正是这个空档,床上的人忽然跳起,同样凌空划了一道符篆,待追踪阵光芒渐熄,屋里的那位早已不知所踪,铃铛轻微摇摆又恢复平常。
兮初君极为享受的泡在木桶里,被迫读了几天书感觉头都大了,他好怀念可爱的小火石啊。
“咔……”空中无端裂开一条缝隙,缝隙越开越大居然从里面拱出一个人,兮初君差点昏在水桶里把自己淹死,还好冷思卿眼疾手快把他给捞出来,不过这身子嘛,哎呦,可就给看光了。
啧啧啧。
“啊……”兮初君一口气还没喊出来,立马被冷思卿死死捂住。
“君上,您怎么了?”门外下人小心询问。
冷思卿故意换了个声:“哦,水凉了。”
“那小的给您打桶热水。”
“不必。”冷思卿立马出声,生怕下人打水进来:“快洗好了。”
门外人影离开,冷思卿才敢放开桶里的人。
“我说你……”
“嘘……”冷思卿又是捂嘴:“小点声。”
兮初君是真的奇怪,左瞧瞧右看看:“你……你从哪来的?”
某人还光着呢,冷思卿立即转身背对他:“这不重要,我来是要告诉你,紫云山有大量硝石。”
切,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呢:“我早就知道了。”
“我有办法把它提炼出来,而且,我还知道怎么炼黑火药。”
我去,真的假的,兮初君立马从水里出来抖擞抖擞穿衣服。
“你慢点说,我记一下。”
这时冷思卿卖起了关子:“说可以,但是现在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哪儿?”
冷思卿不语,左手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拉。
国师回到自己的屋子,刚放下拂尘便看到立在水里的纸人倒了,不好,立马运阵,居然没发现小师伯一点气息,急忙拿上司南寻了出去。
兮初君略一恍惚,周边的景色从自己的宫殿转到紫云山,妈呀,这太神奇了吧。
“哎,我们怎么会来这,来这干嘛呀。”
身后已然有一群人向这跑来,冷思卿二话不说拉着他跑进紫云山山洞,此时已深秋,山洞里极为寒冷,不过穿过山洞,有一条河,有河冷思卿便能逃离这里。
可天不随人愿,兮初君不仅炸下一块山石,更是把山洞堵得满满当当。
前堵后追,这可让冷思卿犯了难。
“你带火石了吗?”
兮初君摸摸腰身,这是他新衣服,啥都没有。
真是要把人急死,难道我冷思卿真的要留在这儿?
师傅,您在天有灵,给徒儿指条路吧。
一群人举着火把,刚一进洞,“哄……”紫云山顿时又炸开,所有人趴在地上被灰尘迷了眼。
一个侍卫大声吼叫:“熄火。”
天无绝人之路,这一炸真给炸开了一个口,还好两人偏瘦都能钻过去,可苦了后边的人又砸又搬。
“快,快点。”慈后忙不迭指挥,就差亲自去钻,真是急死本君。
两人七绕八绕终于来到河边。
“你不是说不走水路的吗?”
冷思卿不搭理他,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左手无舌铃“铃铃”作响,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平静的河水顿时咕噜咕噜直冒泡,一颗千年木从河里翻涌而上,冷思卿想都没想径直踏上。
“情况紧急,我走了,你跟他们回去吧。”
话毕,一群人快步冲来,冷思卿赶紧念口诀,千年木开始慢慢离岸,兮初君心里一阵纠结,忽的一个跨步跳上千年木,两人顿时左右摇晃,慌乱中兮初君死死抱住冷思卿的腰勉强没掉下去。
对于冷思卿来说,回是不可能回,只能带着这个拖后腿继续赶路。
众人巴巴看着两人越行越远。
“愣着干嘛,给本君找船啊。”
哎呦,两个不听话的孩子,真愁人。
两人在木头上漂了一晚,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旋转时而俯冲,再看已不知到哪。
“这是哪啊?”不像冷思卿淡然自若站在木头上,兮初君坐上木头后抱在冷思卿腿上的手从未撒开,躲在某人身后小心张望。
“这是东谷,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让你不好好当君王。
我……还真不知道呢。
“哇,师哥,原来这就是祭河啊,可是它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啊。”很平静,跟平常看到的河水并无二样。
“越是平静越不能忽略它的凶残,自古而传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
“那……没有任何生灵,那他们两个是……”白芷右手一指,河中两人在大木头上吱哇乱叫。
“怎么不动了?”
“我哪知道?”冷思卿再次念口诀,千年木愣是一步未移,而且似乎有下沉的迹象。
“啊……”兮初君吓得站起,手从腿移到冷思卿的腰上。
冷思卿好一顿无语,喂,大哥,现在情况就不要再抱了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办法,我不会游泳啊。”
冷思卿急得额头冒汗,再次发力,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刚出虎穴又跌龙潭,天啊,太难了。
双手一举:“师傅,您在天有灵,救救徒儿吧。”
祭河两边长了许多很粗很粗的榕树,挂下的枝纠结缠绕好似蚺虬,白芷在岸边急得直跳脚。
决玄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有我。”
将榕树枝缠在手上拽了又拽,提气运力,从岸边“呼”的一下飞到河中,左手死死抓住冷思卿伸出的手,连带着兮初君一起向前飞去,又向后荡来,几乎是一瞬间,千年木没入水中,榕树枝有些咔嚓咔嚓的声音。
决玄意识到情况不妙,靠岸时急忙甩开树枝,三人就势在地上滚作一团,而那截树枝立马砸进水里不见踪影。
兮初君一阵后怕,还死死抱着冷思卿不撒手。
“师哥,你有没有受伤?”
决玄将脱力的左手不着痕迹置于身后,温柔一笑:“没事。”
再看两人,“哎呦”着起身。
师傅,您老真够意思。
不是,怎么还抱着:“松手。”丢不丢人。
“呜……”
身后的人突然一阵哭泣,他觉得这一晚受到了此生最大的委屈和磨难,眉毛紧拧,双眼迷离,哭得好不可怜。
白芷心疼,急忙用帕子给他抹眼泪:“好了,不哭了,你们平安了。”
冷思卿好一顿无语,炸天炸地炸自己都没见你哭,就飞这么一下哭成这样,还是东谷君王呢,说出去丢人。
“不哭了,乖。”像摸小兔子一样摸摸他的头,咦,他的发色好奇怪,还带着点卷,摸起来毛茸茸,真像小兔子,可惜没有红色的小兔子。
兮初君下意识搂住白芷的小腰,伏在她的肩膀一顿抽泣,这可把三人给看愣,白芷完全不知所措,没等决玄出手,冷思卿先一步推开兮初君,后者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哭就好好哭,别动手动脚,占我便宜我不计较,但你不能占女孩便宜。”
兮初君被这么一吓,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一脸无辜,人家是真的害怕好不好,再看那女子,圆圆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鹅蛋脸,再配上不明所以的神情。
好可爱。
立马跳起:“我叫兮初,姑娘,你叫什么?”
冷思卿隔在两人中间,怎么回事,就突然往前冲。
“我叫白芷,刚刚是我师哥救了你们。”
哦,对,这茬给忘了,面向决玄:“谢谢少侠救命之恩,你想要什么赏赐。”
“咳咳咳……”冷思卿假装咳嗽,不着痕迹瞪了他一眼:“多谢这位兄弟相救,不知我们能为二位做什么?”
决玄觉得冷思卿有些眼熟,可能见得人太多,相像而已。
决玄淡然一笑:“行侠仗义,不求回报。”
“你去哪啊?”兮初君急切出声,看他们的样子不像东谷人。
“我和师哥要去东谷纾黎秘。”
“那正好。”冷思卿搂住兮初君的脖子:“他熟,让他带你们去。”
去,不带你这么坑的,我回去不得被泼妇扒一层皮不可。
“不不不,不是很熟,不认识不了解不知道。”拒绝三连。
“没关系,我师哥知道路。”
“哦……这样啊,那……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二位赶路了。”圈住兮初君的脖子转身就跑。
奇怪的两个人,摊开手,红毛的手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