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
“哎？这……”
官道不知何时横七竖八躺了许多树木，下人往前探去，发现绵延百里皆是如此。
“真是奇怪啊。”
“是啊，怎么办？”
“怎么了？”一群人叽叽喳喳不动弹。
小雨匆匆跑来：“回娘娘，官道被树堵住，咱们过不去。”
汀兰眺望远处，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太好，另一条小路虽窄，却极为通畅。
“那边通往何处？”
“回娘娘，此路通往海曲镇。”
“可能到长宁？”
“可以。”
那就好办啊，纤手一指：“走那条道。”
众人纷纷从官道退出，涌入小路，不少人在宫里耳目极广，听到的事儿也多，尤其是这海曲镇的光怪陆离，心里害怕，却又百听不厌。
“哎，你听说过海曲镇的故事吗？”
“啥故事？”
“老骨头。”
“啊？”
“据说海曲镇专门养一些老人，这些人活的时候在那，死了也在那。”
“这不废话嘛，死了可不得埋那啊。”
“咦，错错错，他们死了也跟活的一样，能动。”
忽的山林惊起一群鸟，吓两人一激灵。
“艾玛，你故事编的忒不靠谱。”死了还能动，那不诈尸嘛。
“切，不信拉倒，你要是看到可别尿裤子啊。”
两人闲聊，旁人自然能听得清。
“海曲镇传得这么邪乎？”
“不知道，不过重阳谷好像挺有名的。”
“重阳？双阳，什么东西要双阳来镇？”
那人紧咬嘴唇不再言语，周身打了个寒颤，小心看着四周。毕竟是贵妃的排场，一起回香苑的人特多，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重阳谷的秘密，还没亲眼见就把自己吓个半死，还越传越玄。
“那些人真的是，庸人自扰。”小雅没好气的吐槽，倒是小雨被吓得缩成一团。
汀兰打帘：“怎么了？”呜呜渣渣的。
“回娘娘，他们在传重阳谷有怪物，可是奴婢觉得他们分明在说话本子，哪有那么邪乎。”
“那……重阳谷，可有歇脚的地？”不管真假，总得让他们安顿下来才放心。
“有，海曲镇，那还是奴婢老家呢。”
“哦？真的？”真是太好了：“海曲镇你熟啊，可以带路。”
“嗯……”小雅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战争之后，奴婢与母亲去了帝都，多年未归，不知原来的景还在不在。”
汀兰轻笑：“这又何妨，就当故地重游。”
听到海曲镇是小雅的故乡，小雨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在肚子里，可是她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呢。
“到了，海曲镇到了。”
走了那么长荒路，终于看见一排排房屋，众人欣喜还真怕荒郊野岭有什么脏东西。秋季早晚起雾再正常不过，可是偏偏今天这大雾看不透让人害怕。
皇宫里带出的东西多，尤其是蜡烛，点一晚上完全没问题。
汀兰环视四周，着实荒凉：“让他们找好住所，晚上小心。”
“是。”
大胆的小雅通知所有人，只剩小雨躲在汀兰身后：“娘娘，咱们晚上住哪啊？”
“你要是害怕，可以跟她们住。”汀兰从宫里带出一批宫女，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可是她们的胆子只比小雨大一点点，一直抱团从没散过。
“不不不，奴婢要跟着娘娘。”贴身丫鬟哪能离开主子。
屋子里灰尘飘飘，看样子很久没人住过了。
“奇怪。”小雅小声嘀咕：“人都到哪去了？”
“怎么了？”
“回娘娘，奴婢没有看到一个同乡，不，应该说这个镇子根本就没人。”
“啊。”小雨吓得裹紧衣裳：“那传说该不会是真的吧。”
小雅此时也有些心虚：“说不定是连年征战，都走了呢。”
“好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只住一晚我们就离开，今晚大家小心便是。”转身看看不甚如意的环境：“将就点吧。”
既然娘娘这么说，两个丫鬟听命便是。
秋天的夜晚不说万聊寂寂，到还有些蚊虫，可是海曲镇却是什么也听不到，静的可怕。
下人们困意来袭个个呼声震天，反正过了今晚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如好好睡一觉。
“嘶……实在憋不住了，哎，醒醒。”
“哎呀，干嘛。”烦躁挡开一只手。
“憋不住了，你陪我去撒尿，不然我就尿在你睡的地儿。”
忽的做起：“哎呦，烦人。”早干嘛去了。
两个下人悄摸出门，四下看看没有任何异常，在屋后寻了一处杂草地。
“就在这儿撒，快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哎呀，别催。”裤腰带还没解开呢。
本来草丛安静的很，忽然“哗啦哗啦”得响。
一泡尿撒的正兴，突听这么一声硬是给憋了回去。
“哎，你看那……”转头，人呢，面前人影晃过，大雾中看不清：“喂，你去哪干嘛。”
畏畏缩缩追上去，哪有什么人，奇怪，难不成眼花了，转脚刚走，身侧大雾里的人影突然出现，这次他可是看得真真的，大雾消散，又什么都没有。
“啊……”忙不迭往回跑。
睡得正酣的一群人被这么一扰纷纷有些怒意。
“干嘛啊你，大晚上不睡觉。”
“吵死了。”
“成心的吧，吓唬谁啊。”
“我……我……”此时陪他去的人睁眼朦朦胧胧：“你……你回来了？”
“啊，实在太困。”
心里一凉：“是了，怪物，真的有怪物，我亲眼看见，突然在突然就没了。”
众人也是被白天的故事吓得够呛，但是无冤无仇不过借住一晚，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咱们人多，怕什么。”
就是，人多，总能活下来。
“好了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
闹这么一出，哪还有睡意，各个睁着眼睛看看你看看我。
“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疾呼：“有怪物，有怪物，救命啊……”
所有人顿时起身，乱了，全乱了。
“娘娘，娘娘。”门外宫女敲门急切。
汀兰随意披了件外衣：“怎么了？”眉头紧蹙，隐隐不安。
“娘娘，快跑，有怪物，娘娘莫怪，奴婢先走了。”
做到如此，这个丫鬟也算仁至义尽。
小雨小雅顿时抱在一起，冷汗直冒。
汀兰尽力稳住心神，拉住早已痛哭流涕的两人：“快，跟我走。”
三个人匆匆往僻静的地方跑，她们认为有呼喊的地方才有怪物，只要离开那就行了。夜色浓，她们不知跑到了哪里，路边一圈残垣剩下的全是木林。
这原本是新荷之前歇脚的地，后来一场大火把它烧成这个鬼样子。
“娘娘，前面没有路了。”
“娘娘，我们在这很容易被发现，不如到林子里躲一躲。”
考虑再三，汀兰决定听小雅的：“好。”
“奴婢记得林子里有一条河，只要沿着河走，就能走出重阳谷。”
“啊……”小雨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
“小心。”
“谢谢娘娘，奴婢没事。”忽然瞪大眼睛，捂住嘴，颤抖着手指指向前面：“娘娘……”
汀兰与小雅同时回头，大雾里赫然站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耳边忽然嘻嘻嗦嗦，像有什么东西往这边来，人影移步越来越近，三人见势要逃，没想到周围全是，无处可逃。
“各位，我们无冤无仇，请各位放我们一条生路。”汀兰勇敢站出，护住自己两个丫鬟。
这句话并没有作用，人影依旧向她们靠拢，人影越近大雾越薄，汀兰看得越清。
这哪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具骷髅，全身墨绿色滴着不明液体，两只爪子锋利无比，渗人，看了让人头皮发麻，它们……居然会动。
汀兰腿一软跪在地上，两个丫鬟抱头痛哭，谁都不敢看。
这种绝望，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地位再高又如何，不会玩心计，依然被人算计死。
“对不起，身为主子，没有保护好你们。”
“娘娘不要这么说，您当初从辛者库把我们救出来，奴婢便发誓，生死追随娘娘。”
“不，你们要出去，要告诉圣上，圣上有办法治好这里。”只有平定重阳谷，才不会让这些怪物继续残害百姓。
随手拿起一截木棍与鬼尸对峙：“我缠住它们，你们快走。”
“不，娘娘。”
说时迟，汀兰已举起木棍打过去，就像打到一面坚固的墙，不过鬼尸没再靠近半分。
起作用了：“快，快跑。”
眨眼鬼尸又开始行动，慢慢举起锋利的爪子，直挺挺向汀兰伸去。
“娘娘……小心。”小雨不顾受伤的脚踝，一跃挡在汀兰身后，那些刺向汀兰的爪子生生抓进小雨的右臂。
小雅同样抡起一根棍子对那双爪子使劲乱敲，鬼尸这才抽离，爪子上钩回一摊血肉，小雨右臂伤可见骨。
一圈鬼尸就像铜墙铁壁，牢牢把她们困在这里。
汀兰双臂一张，把两人护在身下。
“今生你们与我有缘做主仆，来世，我们做姐妹可好？”
“娘娘，您是小雨见到的，最好最好的主人，小雨今生满足了。”
师傅，徒儿失约不能来看您了，苦竹，对不起，我没能好好活着辜负你的期望，圣上……
保重。
“吁……”一阵马声响彻山林，“唰……”三支火箭横空飞来，生生插在鬼尸与三人之间，熊熊烈火逼得鬼尸后退数米。
一人打马而来，手握弯弓，对着鬼尸又是连发三箭，才把它们送走百米。
火光中，他就像一位英雄，骑着一匹骏马，将你从黄泉路给拉回来。
好不容易把他忘记。
可他……
还是出现了。
南宫哲立即翻身下马：“臣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一如既往的疏远。
收回久远的回忆：“我们快离开这。”
重阳谷让汀兰的人马损失惨重，活下来的纷纷逃回帝都，唯有南宫哲带一小队兵马护送汀兰和两个丫鬟。
小雨伤口很深，不过她自己没感觉疼，简单包扎还像往常一样继续赶路。
“一会儿到了长宁，小雅，你去找个大夫。”
“嗯。”
“不用的娘娘，就是扭了脚，但是现在好了。”怕汀兰不相信，露出脚踝，有些淤青。
小丫头，心真大：“你手臂上有伤。”
“娘娘不用担心，奴婢身体好，长肉也快，没几天就能长好而且一点不疼。”除了刚抓那一下，之后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右手也能动，大概是自己天赋异禀吧。
拗不过小雨，只好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