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谷纾黎秘
东谷与他国不同,东谷的皇宫叫纾黎秘,君王叫兮初君,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地位虽高,实权可不在他,而在慈后,按辈分,兮初君得叫慈后一声皇奶奶,东谷在横空大陆是最小一块,所以东谷的人自小练武,男女皆是,只要秘庭下令,各个都能拿刀上战场,可就是这么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国家,他们的君王是一点武功都没有,还特喜欢执着一项惊天动地的事。
兮初君的君后是男人,在东谷不是秘密,这可不是什么迎男而上男上加男特殊癖好,而是兮初君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国师这么捏手一算,不得了,这孩子紫微星弱,慈后一下不干了,只要能改他的命怎么都成,于是国师小手一指,促就了这段姻缘。
可是算半天他哪知道,嫁过来的居然是个男孩,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是自己的师伯,五十多岁的老头竟然有个十几岁的小师伯,老脸可往哪放呦。
“哄……嗙……咚……”巨大响声,不绝于耳。
高位上的人轻柔眉心,已是见怪不怪。
慈后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丹凤眼,挺翘鼻,樱桃唇,聚在巴掌大的脸上,配上那飞入鬓角的眉形,整个人就俩字:霸气!
她也曾是东谷的君王,在东谷各地寻觅新帝,第一次那个君王打仗的时候死了,第二次,也就是这个孩子成天玩火玩炮不干正事,以为成了亲能收敛点,谁知道这个小君后也是爱玩的主,他俩不说玩到一块儿,但对付自己这个慈后倒是惊人的一致。
头疼,耳朵还嗡嗡的。
国师哆哆嗦嗦给慈后端药,再慢慢一步一步退出来,万事大吉,刚转身,身后的人幽幽出口。
“小君后有消息吗?”
国师一脸窘迫,转瞬即逝,慢慢转过身笑脸相迎,毕恭毕敬:“回慈后,还……还没。”
什么叫还没有?慈后眼神犀利:“国师打算找到何时?”推演算卦那么厉害,怎么就找不到你师伯呢,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找。
“最……最近司南……转得厉害,没……没法确认。”一下吓成了结巴。
“啪……”巴掌落桌,碗里的药晃动几分:“那也要给本君盯紧了。”
“是是是。”
“还不快去!”就知道动嘴。
“嗙……”地动山摇,落地灯滚了满地。
“把他火石给我收了!”慈后暴躁咆哮,真是要把本君气死不成。
梁今城
客栈掌柜终于等到良民证,无意中听说东谷要招兵,不知真假,跑路就是。
“嘿,愣着干嘛,赶紧收拾走啊。”得了慕关一袋现银,黑子蝎现在别提有多开心。
秋池依旧不动,眉眼低垂不知想什么。
“我告诉你啊赶紧走,这客栈已经不归咱俩管,别到时候小子冲你要房钱,你连逃都逃不了。”
门外忽然嘻嘻嗦嗦跑过一群人,听对话好像是有什么人不行了。
巴三哥,秋池心里一惊,除了他客栈没有第二个。
“哎,你现在上哪去啊?”
“我……”秋池再三思量:“我不走。”随即冲向巴三房门。
“嘿,个贱婆娘,爱走不走,老子以后不管你。”
碎碎叨叨好一阵,还是不甘心,悄摸溜到巴三屋子一处窗子下,小心翼翼向里望,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吓半死。
去,怎么会是他,你丫的居然没死在大牢,贱蹄子不走原是因为你啊,呸,一对狗男女,死了好,哼。
说巴三处在垂死边缘一点也不为过,整个人肿得比以前大一圈,神思混乱,眼神涣散,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白芷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师哥说要逼毒,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用都没有,她好怕,哪怕在她手上死掉一只小兔子都要内疚许久。
何况现在是活生生的人。
决玄在巴三背后熟练施针,又用内力冲撞穴脉,顿时巴三脖子上“封生网”若隐若现,白姜婉立马上前号脉,摇摇头,果然还是不行。
秋池不忍,转身偷偷抹眼泪,剩下的人无不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有心相帮,无处使劲。
“巴三哥,还没喝到你的喜酒呢,你可不能死啊。”
另一个兄弟悄悄拍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嘀玲……”一声清脆打破悲伤。
“何声?”
一个下人匆匆跑进:“回大少爷,是之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慕关略一思索,瞬间转忧为喜:“你们等我。”
大堂桌椅不多,除一个身穿紫白相间面带紫色面具的人再无他人,那人仔细把玩手里的铃铛,看起来颇为感兴趣。
凭这就能解“锁仙阵”?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柳文宣,你敢坑我我就要你好看。
瞄到来人,立马摆好一个世外高人的姿态,只是一双杏眼,忍不住偷看,活像做贼心虚。
咦?奇怪,慕关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佩服大侠神机妙算,慕某考虑再三,愿意与大侠做这比交易,但……”慕关故意停顿:“不挂慕家旗帜,希望大侠为此事保密。”
直觉眼前的人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成交。”不就是保密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风轻之乐得自在。
但他走进门的那一刻顿时傻眼,柳文宣,不带你这么坑的,硬着头皮,在决玄三分怀疑七分探究的注视下,快步走到巴三旁,用铃铛胡乱在他头顶转了几圈。
“叮叮当当”吵得人心烦,想把耳朵堵上。
你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巴三顿时发出闷哼声,我怀疑他是被吵烦了。
趁所有人被巴三吸引的空档,风轻之悄悄退后,脚步一转消失的无影无踪,慕关追出来左右寻不到人,这大侠真是神出鬼没,何时去哪接什么人一概不说,保密也不能这么保吧,这不难为人嘛。
淡紫色人影“歘……歘……歘……”飞快寻了一处无人地,呼,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不对,糟了,忘说事儿了。
哎呦,怎么这么难啊。
他刚想起来,那个人居然是木鱼的哥哥木瓜啊,木鱼木瓜是风轻之对兄弟俩的“爱称”,慕与他哥非常反对慕与结交江湖之人,所以对风轻之不说讨厌倒也没拿正眼看,还因他天生长得美怀疑他是断袖,更不愿慕与与他来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行,去是不可能再去,写封信总行吧,虽然柳文宣说务必亲口告知,但是偷偷把信送给他也算亲口告知了吧,对,就这样。
决玄苦苦支撑,行针至半夜,没想到那毒硬是给逼了出来,巴三血口一张,窜出一条血雾凝成的长蛇,不肖几息,血蛇消散。
“我们大家用布,把他从头到脚全都包起来。”白姜婉深谙调理,巴三看起来像要散了一样。
“师哥,你怎么样?”白芷小心扶住决玄,为他擦汗。
尽管嘴唇泛白,虚弱无力,决玄还是给了白芷一个温柔又安心的笑。
多少年一起闯荡江湖,没有白芷,决玄不知能走多远。
所有人都当他为神医,这一次,他感到力不从心,最后一块出师印,他还没有资格。
秋天露水多,叶子上挂的晶莹水滴可是服药极佳的药引,这是普通的无根水,与若子衿的无根水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巴三经过一段时间疗养,毫不夸张的说肉眼可见的皮实,眼睛一天比一天看得清。
其实白芷心里一直有个不解:“师哥,那个人的铃铛是真有用还是忽悠人啊,我看见他随手那么一摇也没觉得有多厉害啊。”
决玄抖下一滴露水:“其实他的铃铛只是普通物件,但是对于‘锁仙阵’却是至关重要,没有他摇那么一下,我也逼不出巴三叔体内的毒。”
“啊,这么厉害。”真是又刷新白芷治病救人的三观:“可是,这个毒不是无解吗?”
决玄点点头:“确实无解,但是可以转,我们以前算是误打正着,没想到苦竹姑娘自己把毒给化了。”他隐隐觉得苦竹应该与鬼尸有关:“准确的解法是,激起这个人内心的恶毒,让他成魔,‘锁仙阵’锁的是仙不锁魔,成魔后‘锁仙阵’便无用,再把它逼出来便可解。”
“那……他……”白芷还是不能理解。
“你是想问,巴三叔为什么没有成魔。”
“啊,对。”
决玄轻笑:“因为我给他施针,堵住大穴,再用内力相推,控制魔性逼出余毒。”微叹一声:“其实让人真正成魔的,还是‘锁仙阵’。”
“如何说?”
“铃铛是关键,它能轻易激发一个人的魔性,当他意识到做正常人活不下去便自愿走入魔道,杀伐荼虐,无恶不作,最容易成为棋子。”
我的天:“那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恶毒。”真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凶狠。
要决玄相信那个女孩恶毒,不如相信女孩背后的人恶毒,人生来不公,有的人注定是颗棋子,老实说,他还挺同情她的。
“白芷丫头,小神医,你们可曾看见何水夫人?”
决玄不解,何水是?
“哦,就是掌柜夫人。”奇怪,自从眼睛好转后就再没见过何水夫人,她的夫君撇下她不管,真是可怜。
“她这会儿……”白姜婉在远处幽幽出声:“应该在街上卖蘑菇呢吧。”
“好端端的,她为啥要卖蘑菇?”巴三气色越来越好,声音还像以前那般洪亮。
“你个憨货,我哪知道,你自己去问啊。”长得五大三粗,声儿也像老虎吼的那样,吓唬谁啊。
梁今城的人着实多,之前他们住在城边没什么感觉,一进城中,堵得都能走不动道。
一群人顺着小摊挨个张望,白姜婉早已选定好位置,身形微缩不让卖蘑菇的秋池看见,等其他人路过此,顿时大喊一声。
“秋池!”
“哎。”秋池忙着给买客装蘑菇,想都没想立即出声,反应过来,谁会喊她。
抬头,猛然对上巴三双眼,他的眼睛……
心下一阵惊慌。
再瞧其他人,他们怎么都来了,还盯着自己。
“我……我叫何水。”
“你还装?”白姜婉毫不客气戳穿:“憨货,你仔细瞧瞧,是不是?”
是什么?决玄一头雾水,白芷的神色分明是在看戏啊。
巴三压住心中喜悦,但他也知道,秋池应该是不想认他,罢了:“妹子,好久不见。”意识到哪里怪怪的:“不,不对,应该是,俺好久不见你但你已经见俺,也,也不对,那个你先忙,让俺先想想。”
这个对他来说是离别后的第一面,该怎么说才不尴尬呢。
这个憨货,真是要被他气死,白姜婉的白眼都快飞出天了。
“好了好了。”白芷适时出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巴三叔的眼睛治好了,还找到了秋池夫人,所以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拿起秋池面前的菜篮子:“这个蘑菇又鲜又好吃,不如我给大家做蘑菇宴怎么样?”
秋池不答话,只管低头,白芷无奈,只好眼神求助师哥和娘亲,不过白姜婉的白眼还没翻回来了呢。
“啊,好啊。”生生被提到,怎么能不回应呢。
白芷偷笑,还是师哥靠谱。
按理说这是巴三和秋池两个人的事,不懂白姜婉为何那么在意,照她的话说,有情人不能眷属,她急啊。
真是愁死她一颗红娘心。
蘑菇这个东西,有益神开胃化痰理气之效,闻起来白芷的手艺还不错。
“娘,消消气,咱们吃饭了,啊。”
“真是赶巧不赶早啊。”慕关进门:“介不介意我……”
“不介意不介意。”白芷上前给他递了一双筷子:“有很多,怕吃不完呢。”
以白姜婉的直觉,她嗅出慕关对芷儿的一丝异样,当即摁着白芷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姑娘家家不知道距离可怎么行。
决玄给巴三换好药顺势入座:“秋池夫人呢?”
“哦,还在后厨,我去看看。”
秋池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估计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巴三吧。
“哎,憨货。”白姜婉将头微微偏向后厨:“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巴三低头不语,思量半天,摇摇头,他心里知道秋池不愿跟他走,他不会强求。
嘿,这个不争气的摇头:“你知道她为什么卖蘑菇吗?”
卖蘑菇?慕关感觉错过了什么好戏,用眼神询问决玄,后者微微耸肩,他也不知道。
“因为我告诉她,我们没钱买药,她为了谁啊。”死死盯着巴三:“为了谁啊憨货?”
石头脑袋不开窍,光有蛮力不长脑子。
“她……她为了俺?”巴三两只牛眼瞪得轮圆,可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她为了我,你信吗?”白姜婉没好气呛了他一声。
这些话一字不落落在白芷和秋池的耳朵里。
“娘。”小声嘀咕:“你怎么能骗人呢?”留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
白姜婉丢给她一个眼神,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沉思半天,巴三终于鼓足勇气面对秋池:“妹子,不对,秋池,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俺不会逼你,所以,你自由了。”
“你个憨货你胡说什么呢。”你让一个女人怎么活:“她丈夫,什么狗屁丈夫,那只死耗子,不要她了,你就当多张嘴养着她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嘛,哦,现在知道她被人弃你也嫌弃她啊?”
果然是错过什么好戏,慕关抬起一只手挡住嘴:“秋池?”
决玄同样挡嘴悄悄回应:“掌柜夫人的原名。”
“那她跟巴三?”
“好像以前认识。”
两个男人看戏的模样一点不比那对母女逊色。
巴三一听连连摆手:“白夫人你听俺把话说完。”
“娘,你让巴三叔好好解释嘛。”拉着白姜婉重新坐回原位。
“俺刚才的意思是说……”深吸一口气:“俺想光明正大向你求亲,俺想娶你,当然……”牛眼低垂:“你也可以拒绝俺。”
一席话说得秋池心里陈杂,当这么多人面,她开不了口,以袖捂脸,夺门而出。
巴三傻傻站在原地,白姜婉恨不得给他安俩翅膀。
“憨货,愣着干嘛,追啊。”
“啊?”一时反应不过来。
“快去,快去。”
“别一会儿人跑没了。”
“巴三叔,您一定要追到秋池夫人啊。”
所有人都……
“哦,好好。”哎,俺这个笨脑袋,秋池,等等俺。
决玄连连摇头,原来看热闹这么有趣,慕关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没有人纠缠的感觉实在太爽。
“娘,您怎么知道掌柜夫人的名字叫秋池啊。”
白姜婉略显心虚:“猜的呗。”才不会告诉你老娘去听墙角了呢。
“啊?这也能猜到?”白芷怎么十万个不信。
哎呀,这傻丫头,单纯的时候是真蠢:“吃饭。”
“哦。”不说肯定有鬼:“哎娘,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怎么着,赶老娘走啊?”
“不不不,怎么会呢。”白芷立马笑脸相迎:“就是,我跟师哥肯定会离开这,您……”
“你好好做你的事,别给你师哥添麻烦知道不?”
“是是是。”太好了,娘亲终于走了。
“还有。”白姜婉故意压低声音:“他俩要是成婚,记得写信告诉我啊。”
谁?哦,巴三叔和秋池夫人啊,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