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五跌在地上,往日里显得有些羸弱的身体越发的让人不忍看。
他的表情却很是怪异,想朝白糖糖笑,却只扯了扯嘴角。
一道俊秀挺拔的人影跟在后头走了进来,那人的面容,是白糖糖又爱又恨的段离燕。
白老三喊不出来,只能低声嘶吼:“杀千刀的段离燕。”
段离燕落座,面容冷峻:“白老三,你可知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他指的,是白老五。
白老三压根不想看白老五,只喘着大气:“段离燕,若是我们没有消息,我们白家堡,定然不会放过你。”
他说的是真的。
尽管信了巫师的话,他巴巴的带了白家姑娘们来与段离燕联姻,但白老三还是多了个心眼。临走之前,他与白家家主打过招呼,若是他们没有消息,白家堡便要举兵攻打西南王府。
段离燕笑了。
他本来就长得剑眉星目,一笑起来,素日里冷峻的面容忽地像雪山融化,春日花开,让人痴痴的流连忘返。
白糖糖便看得有些痴迷。段离燕,长得可真好看……
“白福山的生母,原来是南临国的一个舞姬。”段离燕垂眼看着白老五道。
白老三的脸色腾地一变。
白老五仍旧维持着原来的表情。
白福山的生母原来是南临国的舞姬,这事在他们白家参与机要的人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对外面,这桩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并没有什么人省得。段离燕竟是知晓这个秘密!
白老三喘着气道:“南临国素来穷困,我西南府富庶,年年不省得有多少女子嫁到西南府来,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这倒是怪了。你与白老五,脾气向来不合,在白家堡中更是水火不相容。为何此时,你竟然为他辩解?”段离燕脸上虽然含笑,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白老三哼了一声:“我们白家人虽然在家中斗个你死我活,但若是对外,却是一致的。”
段离燕缓缓站起来:“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扰你们相聚了。”
他抬腿走了两步,忽地又回头道:“对了,你们可还有什么话需要本王捎回白家堡的?”
周遭忽地安静了。
门扇合上,拦住了一部分的光,白老三的视线竟是有些模糊不清了。他吃力地望着地上的白老五,嘴唇蠕动着,仿佛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他是什么意思?白家堡也被他控制了?”
没有人回答。
白老三胡乱往旁边抓了什么东西,吃力地掷向白老五:“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没有中。
白糖糖一脸的茫然,三哥,对五哥,态度好像不一样了?他们仿佛有着共同的秘密,而自己却毫不自知。
白老五安安静静的躺着,忽地笑了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道:“巫师不是说过了,此一行,大凶。”他说完,竟是又笑了起来。
他们原来想趁着段离燕刚刚从汴京回来,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从而将西南王府牢牢的控制住,再将西南军的兵权掌握在白家手中……可谁能想到,段离燕竟然从汴京带回了一个武艺盖世的女侍卫来呢。
“简直是一个妖孽。”白福山喃喃道。
不过,好似这西南王府,除了他们白家人,似乎还有别的人在鬼鬼祟祟的活动。
只是不省得,那些人于他们白家,是敌是友?
不管如何,最好他们能斗个你死我活,然后他们白家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向仍旧一脸愕然的白糖糖:“糖糖,过来帮我解绑。”
白糖糖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替他松绑。
白老五躺在地上,看着沉默不语的白糖糖,想与她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白老三费力地说道:“老五,你想想法子,该如何将信息传回白家堡去。”
一直在费力地给白老五松绑的白糖糖忽而道:“你们是不是该解释解释,这到底都是什么事?”枉她是真心以为,五哥是真情实意地帮她得到段离燕的喜爱的。怪不得一直与三哥不和的五哥,竟然能顺利地上船,又顺利地来到西南王府,还一直逗留在西南王府中。
枉她一直在替白老五担心,害怕他什么时候又惹了白老三!
白老三不乐意了,这白糖糖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女娃子,有什么脸面来质问他。亏老五这些年还花费了不少气力去培养她呢,最后却是连段离燕都没能靠近!
他沉下脸来正要训斥白糖糖,忽地听得白老五道:“糖糖,对不起,我们作为兄长,没能让你接近心仪之人,的确惭愧。但你要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家所有人的未来,毕竟以后你若是嫁与他,娘家的强大与否,对你……至关重要。”
白糖糖正在忙碌的手指微微停顿须臾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白老五看着她的神情,唇角微微扬起来。
他们白家的女子,心中到底还是向着他们白家的。不管是白姑姑,还是白霜霜。
还有眼前的白糖糖。
白糖糖微微咬着唇,一直垂着的眼皮忽地敛起,直直地看向白老五:“五哥,你且说,我能为白家,做些什么?”
瑶湖旁。
空气还有些冷冽,但是天色极好。
瑶湖的水,清澈得不像话。
孙南枝站在湖边,看着湖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瑶湖的鱼儿,每一尾都很肥硕。
如此肥硕的鱼,用来做红烧,应该不错罢。
好似张济,还没有做过鱼的膳食与她吃呢。
正想着,湖面上的倒影,多了一道。
清澈的湖面,映着湖边的一双人儿。男的挺拔,女的窈窕,鱼儿们窥得二人的容貌,悄悄的聚集得更多了。
孙南枝没看向来人,仍旧只看着鱼儿。
来人倒是说话了:“走罢。”
孙南枝面无表情的颔首,跟着男人上了马车。
车厢宽阔,里头还放着一个食盒。不消说,里面又是她喜欢吃的。若是旁的女子,有男子对她这般好,总会往某方面想去了。可如今,孙南枝只面无表情的想道:原来如此。
可为什么是她?按照世人的想法,她不过是一个与段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彻彻底底的外人。
热乎乎的白白胖胖的馒头才抓在手中,小程儿忽地伸头进来,与孙南枝道:“小枝姐,王爷昨晚、今儿晨起,都还没有用膳。”
说完,小脑袋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孙南枝抓着的馒头,忽地有些烫手了。
她举起馒头,漫不经心地道:“你又不是神仙,若是不吃五谷杂粮,事情没了了,身子便先扛不住了。”
段离燕望着她手上的馒头,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容:“我不喜欢吃荤食。”
话音未落,孙南枝便将馒头掰开来,用筷箸将里头的馅全挖了,将馒头皮一股脑的塞给段离燕:“巧了,其实我真的只喜欢吃肉。”
她大大咧咧的,手上甚至还沾了一点馅。
简直……粗鲁得过分。
但,横竖身子都破败不堪了……
他默默地将馒头塞进嘴中,斯斯文文的咀嚼半响,才吞下去。
孙南枝又给他盛了一碗粥:“吃罢,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便运功,替你医治。”
女子美丽的容颜上,半点表情都不带。
段离燕默默地将那一碗肉糜粥吃了下去。
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不停地翻滚着,似是提醒着他那一日的事。
对面的孙南枝,一双美目似瑶湖的水,轻轻地掠过他的脸。温柔得不像话。
她的脸,照旧是面无表情的,可他却从里面,窥到了一点关怀。
他紧绷的身体,忽地似春草萌芽般的舒展开来。
但是这种感觉,好奇怪……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僵硬地开口:“那日交与你的名单,可背熟了?”
孙南枝嘴里的炙烤羊排,忽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