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汴京城,自然不像在西南府那般,大张旗鼓的表明身份查案。
不过,在西南府的时候,有好些案子,也是偷偷查的。
比如,牵扯到老王妃的娘家人的时候。总的说起来,他们不容易,而王爷更加不容易。
普洱让高山到外头重新买一些干净的吃食来,自己则奉命回房,将还在休息的乌铜叫起来,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了。乌铜吃惊得略有些细长的眼睛都睁大了:“竟然就出了这等子事?”
他又接着道:“难不成是爷的身份泄露了?”
想了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他们之所以住进天下居来,便是瞧着天下居招待许多外地的商贾与贵人,他们这样的容貌混在其中倒是不显。毕竟,虽然他们看着很普通,但自家王爷那浑身的贵气却是遮掩不住的。这不,昨晚不是有那貌美的侍女竟然想勾引爷来着……
等等,那侍女!
乌铜与普洱不约而同的对了一下眼神。
二人虽是男子,却自小便生活在西南王府,虽然王府中的后宅还算干净,但西南府其他的权贵人家后宅中的那些个污糟啊,管不住自个便算了,那些脸皮厚的女子,竟然还将手伸到爷的身上来。爷不过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便有好些夫人将自家的庶女侄女要塞过来给爷做通房呢。老王妃自然是婉言谢绝了,可架不住那些人脸皮太厚,明面上不行,便从暗中来。
乌铜还记得那一次,白家十五岁的庶女吃了虎狼之药时的情景……那女子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脸蛋、身段儿都不错。西南府的春夜微寒,春雨淅淅沥沥,鹅卵石的小道有一些打滑,她只穿着薄纱的身子在小道上钻啊钻的……
嗨,如今光是想想便觉得羞耻。
不过,那等春光外泄的模样,自家王爷是没看到的。不过乌铜有认真的想过,自家王爷,清心寡欲的那般克制,大约那女子什么都不穿的在面前撩拨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的罢。
毕竟一转眼已经过去六七年了,自家王爷莫说是通房了,便是伺候的人,也大都是男子。
此事,会不会也是因爱生恨?
有了头绪,二人便很快的锁定了目标。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落在喜珠住的房前。
乌铜只花了十个铜板,便将喜珠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都说女人喜欢为难女人,果不其然。
一个相貌明显没有喜珠出色的侍女,像是做杂活的,极快的收了铜板,拢进自己窄小的袖子中,声音低低的:“那喜珠,便住在后头的排房中……她?可是有不少相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明显的,尽是嫉妒与嫌弃。
在这一刻,乌铜明显的十分感激自家王爷,不要女人服侍也好,不然也勾心斗角的,哪里还能专心大业?
天下居的高等侍女,是每个人拥有一间房的。虽然窄小了些,但总归是自己的私人空间。喜珠的房子夹杂在一溜儿的排房中,门头上簪着几枝含苞欲放的梅花。这梅花娇艳得,倒是应景。
门扇掩着,里头传来极低的细碎的说话声。
乌铜竖起耳朵细细一听,是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子,与一个年轻些的女子在说话。年长的女子明显的是在劝那年轻女子:“……你年纪是不小,但也用不着这般心急……再说了,那贵人虽好,但咱们这等身份,到了贵人身边,还不是做些下等人的事?婶子是过来人……你且听婶子说,那掌勺的廖大,便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若下嫁与他,这家中的钱财大权,不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年轻女子明显是经过风浪的:“……婶子,这廖大家中一清二白的,哪来的钱财大权?他的月钱,怕是还没有奴家攒得多呢。”她这句话倒是实话,天下居的高等侍女,那月钱都是极为可观的。一年四季的衣衫都是高级定制,胭脂水粉也俱是上好的,这服侍得贵人舒坦了,还得极为可观的赏钱。她这在天下居待了有十年,月钱早就存进了通顺钱庄,让通顺钱庄放高利出去,这收益很是可观呢。
她可是一个很有野心的高等侍女。
那婶子明显收了廖大的好处,仍旧不放弃,极为耐心地劝喜珠:“这廖大不是还没有成家嘛,不成家的男人是不懂得攒银钱的。你这般聪慧,嫁与他后,掌了那钱袋子,这日子还不是红红火火的过起来?”
喜珠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强硬:“婶子不用劝奴家,奴家早就想好了。旁的不说,便是奴家成亲后,哪里还能来这宝地做活?光凭廖大的月钱,怕是以后连好一些的胭脂水粉都置办不起。”在追求她的男子中,廖大的条件不算最好,便是她不肖想那贵人,也轮不到廖大。
那婶子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你倒是想得长远。说了这么些话,也该渴了,先吃一碗茶罢,婶子与你做完这活儿,便回去了。”
喜珠便不再说话,像是在吃茶。
却是过了片刻,那喜珠的声音略带了些惊惧:“……婶子……”后头却忽而像是没了气息一般断了。
她说完这二字,再也没有声响。
那婶子默了一默,而后道:“妹子,别怪婶子狠心。”而后像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乌铜皱了皱眉头,与不远处放风的普洱对了一下眼,脚一顿,二人一并上了排房的屋顶隐蔽着。
一个身子略有些丰腴的妇人从喜珠屋中出来,将门扇掩上后便极快地离去了。
普洱附在乌铜耳边,正要说话,忽而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较之前的,却是要略重得多。
二人屏气凝神,瞧着那脚步声的来处。不过须臾,一个身材略显粗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那男子长相倒是十分端正,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是要干什么坏事。
果不其然,那男子见四下无人,便直奔喜珠的房前,推门进了去。
屋顶上二人又对视了一眼。
二人将近二十年的兄弟情,自是省得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二人同时开口,悄无声息地说了同样的两个字:“廖大。”
虽然那喜珠的行为并不讨喜,但明显的,那喜珠很有可能对下药这件事并不知情。如今这喜珠有难……
救还是不救?
普洱正想着呢,忽而旁边的乌铜一推他,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跌下屋顶。幸得他功夫练得好,才没有狼狈地跌在地上。
普洱险险的落在地上,扎扎实实的站稳了,才狠狠地瞪了乌铜一眼,转身便一脚踢开门扇。
屋中开着小窗,略有些暗,普洱还是一眼就看到那廖大正伸手去解喜珠的衣衫。那喜珠吃了茶,早就昏睡在狭小的床铺上,无知无觉了。若是他不闯进来,那廖大怕是玷污了喜珠的身子,这心高气傲的喜珠,不是下嫁廖大,便是只能自尽了。
这天下居,可真够乱的。
廖大愕然地转过头来,在看到普洱的那一刻顿时满脸戒备:“你是何人?竟敢私闯高等侍女的房间?!”仰慕喜珠的那些男子他都认识,面前的普洱是个生面孔。难不成喜珠还瞒着他,另在外面寻了别的相好?
廖大极快的将普洱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番,穿得虽然尚可,但那料子只是一般。他若是不做这掌勺的,也能整日穿这般的衣衫。
普洱冷冷的剜了这廖大一眼,便是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害得自己拉了一回肚子。
最要紧的是,他竟然在爷的吃食里下药!
真是罪不可赦!
普洱这一眼,看得廖大莫名的起了一阵寒意。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般慑人的气势。莫非,是喜珠认识的贵人?
廖大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便见眼前人影晃来,他唬了一跳,竟是朝后头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