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不做夜席,众人留了一个时辰,用了些茶点便纷纷告退。林府四姐妹是最先离开的一批,离开前连句道谢都不曾留下。倒不是林府姐妹无礼,而是南玄儿根本没有在意人走没走,一眼都不给四人。林一诺不在意这点名声,林清霜向来自傲,林清玥一心都在林清颜身上,而林清颜是要远嫁的……
回到云柳阁,春雨第一时间放下笔,放下笔就要上前。林一诺抬了抬手,阻下春雨,“身上太臭,等我洗个澡。”说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去了院里才建好不就的盥洗房。一盏茶后,林一诺裹着头巾,又换了衣裳,一脸舒适的回了房。
春雨笑了笑,将画样平放在林一诺面前,又解了头巾,给林一诺擦起发来,“姑娘既不喜西夏二皇子,那为何还要接近他?”
林一诺看着图样,是昨晚同春雨形容的新衣形式和花样。这个时代的衣裳形制不太符合林一诺审美,本是想自己学着画,无奈的是林一诺似乎没有这个天分。最后,只好林一诺说,春雨画好再给林一诺稍作修改。春雨很是厉害,只要林一诺说的,她都能画的不差一二。抽出一张宋制蝴蝶兰草双层外衫,下配百迭裙图样,“既应了他,那就得去做。他对我不错,我能为他做的,恐怕也只有这次了。”林一诺声音越发小,春雨并未听清。
绞着林一诺头发,十分小心,“姑娘说的‘他’可是主子?”
“不是。”林一诺身子一僵,抿了抿红唇耳垂微红,脖颈也染上了粉色。春雨轻笑,似没看见林一诺红了的耳垂,继续低头绞发。林一诺将合意的图样抽出,“你刚刚是要同我说什么?”
春雨见林一诺三千青丝不再递水,便将头巾交给刚进屋的冬雪,“这次玉春堂同和安堂那边都有动静。”
冬雪收了手巾,挑了眉头,“终于要联手了?”
春雨持牛角梳顺着手中长发,“冬梅来报,午时过后,玉春堂请了城中几个媒婆过府。媒婆来之前,胡氏还去了和安堂……”
林一诺嘴角微扬,笑容只有冷意,“她们莫不是在私下商量我的婚事?”
“不错。”春雨点头,“老夫人和胡氏打算,私下交换庚贴,过聘礼,瞒着姑娘去官府备案。等到成亲日,介时想个法子支开云柳阁的我们,给姑娘下药,再塞进花轿。”
“给姑娘下药?”冬雪冷哼,从榻上拿了一条毛毯盖住林一诺膝头,“她们还真是没脑子,竟会觉得这种蠢法子能行。”
夏荷同样换了衣裳才上楼,“有我在,姑娘不必担心。”
林一诺朝三人无奈一笑,“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我在担心了?”
“我倒觉着这事用不着你们操心。”秋叶取出春装,将冬装收拾好,“只要透露一点消息给彦峃,那个大舌头转身就会去告诉主子。主子对姑娘这样,肯定不会不管的。”
林一诺轻声一叹,“是不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们了,现在连这种玩笑都敢开了?”林一诺将选好的图样递给夏荷,看着冬雪,“这事不用麻烦他,再过几日他就要忙的脚不沾地了,哪有时间来管我的闲事。再者,这事好办。等会儿入夜,冬雪、春雨陪我去趟洛阳楼就成。”
四个丫鬟相视一笑,夏荷便同三人说起今日从春日宴听来趣事。春雨一边给林一诺梳发,一边同夏荷闲聊;秋叶收拾好衣裳,接了图样去锦衣阁;冬雪站在一旁,时不时会接上一两句;夏荷见天色渐晚,主动去厨房取饭菜。云柳阁的小厨房偶尔也会开火做些饭菜,春杏手艺不错。阁中若是吃火锅或加餐,一般都是春杏负责。
院子里一共八名丫鬟,除去春雨、夏荷纯贴身侍候外,秋叶和冬雪偶尔也会同秋菊一起打扫院子。其余的小丫鬟里,春杏负责小厨房,夏星和冬梅监视府里其他院子里动静。云柳阁不大,除去采购一些食材、药材和衣裳外,并无其余开销。
李嬷嬷一人管着记账和安排丫鬟值夜,春雨管着支取银钱,每日倒也清闲的很。要不是每月底还有那几家铺子送钱来,李嬷嬷账簿记得更为简单,春雨也只是每月去一趟账房领取少得可怜的月银,连银箱的锁都不必上。林一诺后来见过一次银箱,觉得很是占地方,便让春雨将银钱存入钱庄。因着林一诺这一吩咐,春雨这才多了一项往钱庄存银的事儿。
用完晚饭,林一诺便带着春雨和冬雪从后门离开。有冬雪在,三人离开自然是不会惊动眼线。不过这一次,林一诺得知春雨没有半点武功的事。林一诺是见过春杏闲来无事和秋菊在院子里过招,顺其自然地以为春雨多少也会一些拳脚功夫。
秋叶下午出门时,已给林一诺在林府后巷安排了马车。车夫是暗月营的人,也算是万俟容琛安排在林一诺身边的护卫之一。上车后,林一诺盯着春雨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忍住,“你真的不会武功?”
春雨一愣,随即笑了笑,“那姑娘为何会觉得我懂武功?”
“可能是因为你以前跟着他吧!”林一诺想了想,有些犹豫。
春雨还没接话,冬雪率先开口,“不只是她不会,夏荷也不会。”
“夏荷不会武功,我是知道的。她虽告诉我说是懂些药理,但实际上是个厉害的大夫。”林一诺轻抚腰间的香囊,里面是夏荷配的药草,“春雨聪明,很多事不需要我说,她就能处理的很好,但我想不仅仅是因为这样才被选在他身边的吧!”
春雨咬着下唇,好像是有什么顾虑。冬雪耸了耸肩,“春雨有她的厉害处,姑娘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三人再无话,直到洛阳楼外。
洛阳楼,辰国国都柳巷里最为出名的青楼。三层的八角楼,每一层都有外廊。北侧有个人工湖,一楼有拱桥与人工湖心亭相连。左右各栽种四棵垂柳,很是符合‘恩客思留’之意。每一层红灯高挂,灯光染红半边黑夜。柳巷一里外,便能瞧见这通天的灯火。
车才在洛阳楼前停下,便有一名龟公上前。纤手轻佻车帘,春雨率先下车。龟公见是女子,面色瞬间沉了下来。龟公扫了一眼三人,皱眉却陪笑道:“姑娘们莫不是走错了?洛阳楼里没有小倌,姑娘若是想寻乐,不如……”话还未说完,春雨已从怀中取出帖子,直接贴在他脸上。
龟公虽长在青楼,但字还得认识几个。仔细瞧了一遍,阴沉的面色瞬间转变,弯着腰陪笑道:“恕小的眼拙,不知贵人是轻歌姑娘客人,招待不周,还请贵人息怒。”
“废话少说,带路。”春雨冷哼,很是严肃。三楼上房,布局精致。林一诺落座后,龟公立刻去请了轻歌。春雨主动擦了茶杯,给林一诺斟茶倒水。
轻歌来的很快,林一诺这杯茶还未饮完,轻歌已推开房门。轻歌有些奇怪,入门第一眼看向的人并不是林一诺,而是春雨。轻歌身形先是一愣,而后才笑对林一诺,“三姑娘怎么这时过来?”
林一诺的放下茶杯,“自然是有事要求姑娘帮忙。”
轻歌一笑,“三姑娘有事尽管吩咐,轻歌必尽力而为。”
“这事也没有多麻烦,对于轻歌姑娘来说应该算的上简单。”林一诺看了一眼春雨,春雨见茶水见底,十分自觉地执壶添满。轻歌怔了一怔,点了点头。林一诺沉默片刻,“我想请姑娘帮我在楼里选一个人,一个不安分却能听我话的人。”
轻歌不解,疑惑问道:“姑娘要这个人做什么?”春雨皱了皱眉,轻歌立刻再道:“奴家不是想打听姑娘私事,只是姑娘的用途不同,人选就不能相同。奴家只是想知道姑娘是要人做什么,这才好推荐合适人选。”
“这不算什么秘密,说给你知也无妨。”林一诺笑了笑,喝尽杯中茶水,“就是单纯地想往我父亲房里塞个人,顺便给府上的主母找些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