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林一诺坚持要与北堂易同行,哪怕莫言横剑在前,也不退让半步。问其缘由,林一诺仅一言,“是他救了我。”
萧寒风此次只带了两辆马车,本就是来配合林一诺演一场的,并没有想过会遇上万俟容琛与南玄儿。车马准备方面,自然没有那么齐全。夏荷与青鸽守在马车旁,见人出林子,急急上前。不见陈屿落,青鸽急的直掉泪。直到彦青来,说是发现陈屿落活着,已经派人送回京城,青鸽才止了眼泪。
彦青将北堂易安置在后头马车里,林一诺没有犹豫,直接跟了进去。夏荷在林一诺上车后,也拿上药箱揭帘跟上。只是帘子才挑开,就听得林一诺丢出一句,“王爷受了伤,先去他那儿。”
夏荷见到林一诺的第一眼,便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口。夏荷同冬雪不同,她自被派来做林一诺丫鬟起,心里就知认这一个主子。听到这话,夏荷的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奴婢给姑娘上药用不了多久,很快......”
“嗯,先去吧!”林一诺直接打断夏荷的话,语气里是九分落寞,一分嘲讽,“他的性命...他们都比我重要。”夏荷走后,林一诺便跪坐在北堂易身侧,趁四下无人,双手在北堂易身上四处摸索。然而,一无所获。
马车早已动了,起先走的不太稳,晃晃悠悠大半个时辰。一声马鸣,车厢上落下一人。林一诺借着给北堂易整理衣裳时,再度搜了一遍他的衣裳,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驶入官道,在十里长亭稍作歇息之时,夏荷进入车厢。冬雪打了水,同夏荷一道为北堂易清洗伤口,上药和重新包扎。林一诺扶着北堂易枕在自己腿上,见他呼吸正常,一直皱着的眉头才略有舒展。
夏荷取了干净的手巾,挪到林一诺身旁,轻轻擦拭起伤痕周围。伤口较细,不过食指长短。因血痂已形成,也就没必要再上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夏荷便与冬雪一同退下。莫言进来车厢几次,确认北堂易生命无碍后,放下心与车夫坐在一起。
进城后,彦青敲了敲车厢,“姑娘,王爷问您是否回府?若您回去,王爷请您移步过去。”
林一诺捂着脖颈上的伤口,虽说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可……“去回王爷,我要送殿下回驿馆,就不劳烦王爷了。”林一诺垂下眸子,闭目养起神来。
彦青将话带回,万俟容琛听完,看了一眼搂着自己手臂熟睡的南玄儿,“先去将军府。”
驿馆内,莫言安顿好北堂易,又找了两名婢子为他换衣擦洗。林一诺满目担忧地站在廊下,直到北堂易收拾干净。莫言看着林一诺,终是走出来,“殿下情况尚好,也派人去请了御医,林三姑娘不必担忧。”
林一诺无力地笑了笑,眸子里的担忧没有减少半分,“他到底是因为救我而受伤,我怎么能不担忧?我想陪着他好起来,看着他恢复如常。”
莫言一愣,主动引路,“属下陪姑娘进去。”
冬雪一直没有言语,却在林一诺抬脚时,拉住了她,“姑娘一夜未洗漱,又经历了那样的事,身上难免有些味道。不如我们回去洗漱一番,再吃些东西过来。一来,我们休息好了,也有精神陪着二殿下;二来,保重自己的身体,免得二殿下身子还没好全,您又倒下了,也给二殿下这边添麻烦不是吗?”
“……”林一诺抬起的脚慢慢放下,“好,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萧寒风准备的马车还在驿馆门口等着,林一诺才上车便靠在冬雪身上睡了过去。直到被冬雪背入云柳阁,林一诺这才慢慢醒来。
春雨守在床边,面前摆了个将军凳,放着小红小火炉,正煨着燕窝小米粥。林一诺醒了,春雨立即端上温水,“姑娘先喝点水,再用些小米粥。浴房里的水还在烧,等您用完饭,正好沐浴洗漱。”林一诺点了点头,接了小米粥。
一碗小米粥下肚,浴房里的水也好了。拿了干净的衣裳,林一诺独自下楼沐浴洗漱。来这儿已有半年多了,她还是习惯不了洗澡的时候有别人在。脖颈上有伤,也不能长时间浸泡,林一诺快速洗净便换了衣裳上楼。秋叶备了干净的巾子,夏荷准备了药膏,两人分立在浴房门口。
听见里面唤人,秋叶率先入内。林一诺一身白色寝衣,为避春寒,外头罩了件锦缎斗篷,正站在纱制屏风后头绞干头发。秋叶接了半湿的巾子,递上干净的,“主子来了,在楼上等您。”
夏荷解了纱绷,重新上药。伤口因遇了水,血痂软了不少。夏荷小心地清理干净,上了药膏,“姑娘的伤不打紧,奴婢这两日调些药膏,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就算留了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看着办就是。”林一诺知晓万俟容琛来的那一刻,心里多少回升了一些暖意,“这几日,我怕是要天天去驿馆守着,你同春雨说一声,让她盯紧一些府里,尤其是胡氏那边。”
夏荷收了药膏,领命退了出去。秋叶扶着林一诺回了小楼,万俟容琛果然依靠在睡榻上,左手枕头,右手握盏,闭着眸子,似是惬意。林一诺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是来安慰自己的。秋叶瞧着林一诺越发沉的眸子,悄然退下。
林一诺擦着头发,将书案前的圈椅转了个身,侧身而坐,“王爷可是有事?”
万俟容琛睁开眸子,上下打量她。林一诺此刻以侧颜相对,比起年前白皙不少的皮肤上泛着刚沐浴完的粉嫩。她的睫毛其实很长,脸颊上还是没什么肉,眼底带着乌青,本该透出令人怜惜的娇弱却因眸光的冷意全散。万俟容琛瞧着她,又想起一路上哭哭啼啼诉说自己担忧和不安的南玄儿,他竟觉得自己来的多余。
林一诺见他未言语,眸底又散过一丝懊恼。想起昨日崖边,他毫不犹豫选了南玄儿的坚定,心底升起的暖意又被全部压下。起身,行礼,“若王爷无事,臣女就不留王爷了。臣女要更衣出门,王爷请吧!”
万俟容琛没动,扫了一眼她的脖颈,眉头微蹙,“他那边不打紧,你得好好......”
“臣女大概能猜到布防图所在,王爷确定不需要了吗?”林一诺不想再听下去,一切的关心与叮嘱都得建立在有心上。一个能在性命攸关时刻放弃她的人,他的关心与叮嘱并不重要。林一诺福身,垂下写满疼痛的眸子,“不出三日,臣女便能确定布防图真正所在。”
万俟容琛沉默片刻,已起身走到林一诺面前,“我今日来,只是想......罢了,你这几日好好歇着,布防图的事......”
林一诺起身,眸子里已无任何色彩。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王爷若是无事找臣女,臣女倒是有一事想问王爷。”
万俟容琛抿了抿薄唇,看着林一诺的眸子,心底竟升起一丝不安,“你问。”
林一诺嘴角上扬,露出甜美的笑容,“王爷可曾在心底有过后悔......”后悔昨晚你选了她?后面一句,林一诺终究没有问出口,有些事捅破了,只会闹得大家都没有脸面。
万俟容琛听得这一问,先是愣了一愣。后悔?是选了她后悔,还是许她王妃之位后悔?万俟容琛并未深想,也绝不会想到林一诺是问昨日的事。对于万俟容琛来说,昨晚的选择根本不是选择。他既不会让南玄儿死在自己眼前,也绝不会让林一诺送命。他有信心不让两人死在别人手中,不死在自己之前。
“从不后悔。”万俟容琛伸出手,想要触碰林一诺。‘选你做妻,我绝不后悔。’万俟容琛看着林一诺,面带笑容。
林一诺听得,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臣女明白了,臣女恭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