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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容七出了南渊门便与岳华分开,她回了一趟赵府,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加上这几天一直都在大理寺,忙得不可开交,奔波得整日都是满头大汗,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大理寺也没有换洗的衣服,处理完了祁施的事,她就不用住在大理寺了。
虽说她现在是男儿身,但是还是得注意仪容仪表,一身臭汗,自己闻起来都难受。
沐完浴,赵容七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带着祁锦添给她的那封信,直接奔向肃王府。
陆府
“爹,这个祁锦添果然递了告职书上来,果然呐,会咬人的狗不叫。”陆南铎将祁锦添的告职书递给陆逵。
陆逵只是接过告职书,没有看,随手甩在一旁,笑里带着苍老,说道:“在一个柔软舒适的窝里待久了,自然觉得外面的世界都是好的,既然祁锦添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外面世界的险恶。”
听出了陆逵话里的意思,陆南铎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陆逵向后仰在摇椅上,慢慢闭上了眼,但是脸上横着的皱纹依旧能显出他的野心勃勃,说道:“不必过重,毕竟祁锦添在我们手下多年,知道的也不少,警告一下就行。”
陆南铎略一思衬,道了一声“好”,走了出去。
肃王府
赵容七刚一进来,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似躲似藏,勾得赵容七竖起了耳朵,加快了脚步,循着琴声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可以清楚地听到琴声里的慷慨激昂,起承转合。
赵容七边走边猜测着弹琴之人,以前听说过楚臣尊会弹琴,而且琴艺是西楚数一数二的好,几乎达到了“人琴合一”的境界,连她一个不懂音律的半吊子都被吸引了。
她从小算是半生流浪半生着家,流浪的时候尝尽了人间百态,世间百苦;着家的时候,师父、师娘、师姐也给了她一个温馨和睦的小家,对于她照顾至极。一路走来,她遇到了此生最亲的家人、遇到了最喜欢的人,也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她在来紫都皇城之前,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个遍,却不曾想到上天竟如此善待自己,不管结局如何,她只希望她所在乎的人都能够平安在世即可。
想了这么多,赵容七已然走到一个湖边,抬眼望去,一座亭子傲然立在湖面,上面斗大的字写着——泻玉亭,赵容七穿过长廊,走了许久,到了泻玉亭边,看见亭子中央坐着四个人,一个黑衣端坐,墨发肆意,长指抚琴,身体时而随着琴声的激扬直挺,时而随着琴声的缓和柔卧;再看一旁的茶桌上端坐着两人,一人青衣长纱,温润玉如,长指端着玉杯,闭目含笑;一人天青云衣,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弹琴之人;而第四人则是坐在亭子的栏杆上,靠在柱子上,一只脚蹬在栏杆上,另一条腿垂放在地面,扭头望向湖面。
楚臣尊最先注意到赵容七的到来,但是他没有停下,继续抚琴,只是琴声变得悠扬婉转、含情欲说,也正如楚臣尊的心境,刚正不屈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一颗炽热坚定的心。
曲末,楚臣尊长指蘸着风的柔情,轻拢慢捻,有意无意地看向心里向着的那个人,将曲子最后的柔情都显露了出来,一个重音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又音容难舍的琴曲,最后长指轻放在乱动的琴弦上,抚平了余音,也抚平了心里的杂乱纷扰。
明靖瑜顺着楚臣尊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赵容七站在亭子口,笑道:“容七何时来的?”
赵容七走上前,说道:“来了一会儿了,有幸听到殿下弹琴,便驻足拜听了一会儿。”
明靖瑞笑道:“想来容七也是第一次听到殿下的琴。”
赵容七笑着点了点下头,说道:“今日也是让我附庸风雅了一回,从此音痴变‘音痴’。”
说罢,几个人哄然笑了起来。
显然,赵容七见几个人都没了听琴的雅兴,正色道:“今日跟岳华去了南渊门,祁锦添也愿意告职,跟着殿下——还有,这是我从祁锦添那里要来的一封信,写给祁施的,毕竟亲情无罪。”
楚臣尊接过信封,说道:“也是,这封信给祁施,他对我们就会更加忠诚,做得很好。”
赵容七听到楚臣尊对自己的夸赞,心里也不禁暖了起来。
楚臣尊眼神意味深长,说道:“今天听岳华跟我说了,还好没有同意让他自己去,不然人拉不到,还会让陆逵反咬一口。”
明靖瑜点了点头,说道:“听岳华说,是祁锦添帮南渊门城门领管理的公文?”
赵容七答道:“对,而且祁锦添也承认了。”
明靖瑜皱紧了眉头,用指肚摩挲着玉杯,忽然低声说道:“陆逵不会轻易放人的,要谨防他拿此事做文章。”
殷良走过来,一脸轻蔑地说道:“那有什么,不是有岳华么?让他多盯着点就行。”
楚臣尊连忙阻止:“不行,岳华在军队用兵上是有勇有谋,他是个直肠子,哪儿应付得了陆逵的花招,陆逵必定会让礼部和吏部定祁锦添的罪,靖瑜,这些你比较熟悉,你得做好准备。”
明靖瑜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说道:“好,这几日你跟容七都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几人坐下来又商议了一些细枝末节,直到天黑,才各自散去。
翌日
楚臣尊下了朝,身着朝服直接去见了明德皇帝,楚臣尊虽说没有亲自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楚慎,但是都用王府密折直抵南书房,大致的情况楚慎也都知道。
到了南书房,楚慎屏退了左右人,问道:“阿尊,祁施,你准备如何安排?”
楚臣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毫不犹豫地答道:“臣弟原想着秘密送去修文殿与重嚣殿,让朱雀、白虎他们看守着,但是顾及到路途遥远,秘密泄露,所以还是决定让祁施在臣弟府上养着,他在臣弟眼皮底下待着,臣弟也放心。”
楚慎略一思衬,说道:“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一个好去处,祁施这个契机不一定能够帮助我们推倒陆逵,但是对于我们推倒陆逵一定会是一个锦上添花的效果。”
听楚慎说起来牵制陆逵的契机,楚臣尊眸子幽深,他想到了赵容七的案子,若是靖南王的案子有迹可循,到时候一定会他们有大帮助。
……
果不其然,三日后上朝,吏部尚书王大成弹劾祁锦添僭越过礼,明靖瑜站出来,行礼说道:“陛下,据臣所知,那个城门领是个粗人,不识字,所以才让祁锦添代为查阅。”
明靖瑜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岳华,岳华会意,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前些日子去探望祁锦添的时候,只见那个不识字的城门领的印章,不见城门领其人啊。”
明靖瑞连忙站出来说道:“陛下,这个祁锦添要真是仗着自己识字而想要越俎代庖,臣觉得大可不必。首先是那个城门领主动找的祁锦添,其次,那个城门领职位比祁锦添大,一个祁锦添能耐他何?这就说明那个城门领尸位素餐、懈怠渎职。”
王大成本来受陆南铎的指示,简单将这件事在朝上陈述一下便可,没有想到明靖瑜这帮人如此斤斤计较,他哪受得住这般“言语攻击”,只能不住地看向陆逵与陆南铎,却不想这对父子根本就没有看到,而且脸上平静跟湖面似的,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王大成心里有些慌乱,那个不识字的城门领是他收了人家的钱给的,他觉得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说道:“陛下,那个城门领是臣提拔上来的,臣相信他绝对不是无心之失,定是受了祁锦添的蛊惑。”
明靖瑜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看陆逵与陆南铎交换眼神,准备辩解,他连忙站出来,抢先一步说道:“陛下,臣记得那个城门领不是陆相向陛下举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