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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一听,原来是这样,说道:“嗐,你说的是将这个女孩儿指给你罢?那有什么,你不说朕也同意,快起来。”
楚臣尊依旧跪着不起,脸色凝重说道:“不,不是——臣弟不求她对臣弟爱慕的回报,她一个女子,虽说是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度,但是她立志要自己洗刷冤屈,可能会得罪不少人,若是,若是届时别人刁难她,还请皇兄查清再发落她。”
楚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亲弟弟,仿佛一个陌生人,从前他们二人就算一个在深宫朝堂,一个在军营边疆,他们不管隔断几年,见了面从未有过方才那种生疏的感觉,而如今,到底是自己对这个弟弟了解太少,忘记了楚臣尊原本就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想当年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到底是自己亲弟弟,想到这里楚慎心里释然不少,豁然一笑,说道:“好,皇兄答应你。”
楚臣尊被楚慎扶着站起身,说道:“皇兄,你放心,臣弟自有分寸,不会因情忘我,而且她的身份臣弟也仔细查过,等到时机合适,臣弟自会带她来见皇兄,给皇兄一个交代。”
虽说听了楚臣尊的保证,楚慎心里安心许多,但还是叮嘱道:“阿尊,不论那位姑娘再如何好,你都要记得,皇祖母、母后与朕都希望你自身平安无虞。”
楚臣尊心里甚是感动,鼻尖一酸,说道:“是,臣弟谨遵圣命。”
两兄弟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楚慎因还要见朝里大臣,跟楚臣尊匆匆道别,便由着一群宫女太监簇拥而去。
楚臣尊从念知殿走出去,两兄弟对于自己的妹妹也是费尽心思,只能先撮合楚藜跟明靖瑞,若是如此用心撮合两人还走不到一起,怕是真的是无缘无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也终将要嫁出去,心里还是十分不舍,他也总算体会到当初明靖瑜那么竭力反对自己对赵容七的心意。总归是自己的妹妹,一旦嫁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护着她,还要担心夫家人有无给她气受,过得如何,有无受委屈,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也舍不得看着长大的妹妹嫁出去,但是嫁给自己的好兄弟胜过一切,明靖瑞的脾性他算是很熟悉了,他应该可以放心,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不少,英眉舒展,阔步向着慈宁殿走去。
大理寺牢狱内
打开牢狱大门,随着腐锈沉重的牢门打开,门外新鲜的空气似窝峰一样涌进来,但还是被牢内污浊难闻的晦气吞噬,一束白光照进来,照得牢内尘埃沸沸扬扬,看清了牢内脏乱不堪的真象。
楚臣尊身穿竹叶青束身锦服,外披檀色薄纱,一双玄黑色长靴踏在牢内潮湿的地上,双手端垂在身侧,丹凤眼尽显尊贵,不可亵渎。
两侧都是喊着“冤枉”的犯人,有的使劲敲打着牢房的栅栏门,有的伸手像是要将楚臣尊拉到身前一般,有的匍匐在牢房前哀声乞求,身后跟着的狱卒将腰间的鞭子直接往犯人脸上招呼,怒声喝道:“住嘴,谁再吆喝,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这话一出,牢里顿时声音许多,但还是几个不怕死的仍在大声喊着,像是在挑衅,几个狱卒直接将人打晕,簇拥着楚臣尊进去。
楚臣尊只带了白泽,白泽小心护在楚臣尊周围,手时刻按在剑柄上,尽管牢房门坚固无比,但他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
牢里的死刑犯都是关在最里面跟外面的牢犯隔了一层厚重的墙,再次打开一扇门,里面阴湿潮冷的空气袭面而来,楚臣尊皱了一下眉,站在门口,睥睨着里面面无表情的死刑犯,这里的犯人没有外面那般吵闹,仿佛看破生死一般,没有因为进来的人而扰乱他们,因为不论谁进来,他们都是死刑犯。
楚臣尊双手背负向前走去,这里的牢犯所住得牢房都是一间双臂展开的宽度,牢房内只有一扇门,空气都是从铁门上的小窗口流进来,味道像是臭水沟里腐烂了一具尸体,一股说不上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牢房的墙如铜墙铁壁般,相邻牢房彼此听不见声音。
走到其中一个牢房前,狱卒停下来,手脚麻利地打开牢房门,弯腰请楚臣尊进去。
楚臣尊走进去,白泽贴着楚臣尊站立,看见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人,牢衣倒也没有破烂,只是整件牢衣都是脏乱潮湿,那人就躺在茅草铺就的地上。
经历了这些天的牢狱之灾,祁施一头藏污纳垢的头发,还有两缕头发因为地上的湿土黏连在一起,胡子长得参差不齐,春天还未过去,牢里还是较冷的,祁施冻得嘴唇发紫,鼻子更显得大而弯钩,脸色灰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也是肉眼可见的削瘦,两侧的腮帮子向里面凹陷着。
楚臣尊走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施,冷冷地道了一声:“祁施。”
这是祁施进来这些天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缓缓睁开眼睛,眯着眼盯着楚臣尊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楚臣尊,眼里顿时布满一层寒霜,阴鹫本性暴露无遗。
白泽见祁施的眼神不对劲,往前跨了一步,挡在楚臣尊身前,警惕地看着祁施。
楚臣尊向白泽挥了挥手,白泽犹豫再三,退到牢房门外面,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楚臣尊将牢房门掩住,走到祁施面前,见祁施慢慢坐起来,沉思良久。
祁施坐起来靠着墙,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看了一眼楚臣尊,又向门外看去,从窗户看到白泽直挺的脖子背对着房门,无声地笑了起来,许是很久不曾这般大笑大怒过,让祁施承受不了,只笑了几声,便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将喉咙里的老痰一口吐出去,挑衅地看着楚臣尊,说道:“殿下可真是有个忠心的奴才,将来是要杀人灭口,还是要万般赏赐?”
楚臣尊看着祁施丑恶的嘴脸,冷嗤一声,说道:“这是陆相才要考虑的事情,在本王这里,从无这份烦恼,跟了本王就只做光宗耀祖的事。”
祁施仰天长笑,像是在讽刺自己一般,笑了一会,低下头又忽然痛苦起来,因为没有力气,在牢里吃得差劲,哭得极为费力。
楚臣尊看着祁施这般狼狈的模样,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如此悲痛,不过是料到陆相不会放过你的家人,料到了却无能为力。”
仿佛是被戳到了痛点,祁施死死抱住耳朵,不想听,可楚臣尊洪亮的声音不断传进耳朵里,像是一根根长针扎在自己心里一样,痛不欲生。
楚臣尊知道说到了祁施的要害,说道:“以前的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本王可以救你跟你的家人。”
楚臣尊停顿了一下,他想看着祁施的反应,再考虑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祁施猛然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臣尊,仿佛在等着楚臣尊的下文,见楚臣尊许久不言语,想问出来楚臣尊的条件,但是又止住了,改口问道:“虽然我知道肃王殿下挥斥八极,但是我该如何相信您,况且我这罪犯是经陛下朱批的。”
楚臣尊心里早就有了对策,说道:“这就要看你如何将功折罪了,你提供的信息越多,越可靠,于你越有利。”
祁施低下头,缓缓说道:“我不求如何结局,但求我的家人不要因此连累。”
楚臣尊看着祁施苍老无助的神态,心里只是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楚臣尊说道:“你应该猜到陆相不会放过你,所以本王今日来此,就是不想让陆相得逞。”
祁施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殿下想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