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暖到达果脯铺子的门口时,已经围满了叫嚣的百姓。
此时衙门的人已经将果脯铺子围得密密麻麻,封了起来,依旧有百姓捂着肚子骂骂咧咧的围着。
果脯铺子的伙计坚决道自家的果脯蜜饯绝无问题,百姓们却更加不依不饶,两厢对峙着,场面乱成一片。
风暖暖一眼瞥到站在不远处面有愁色的吴璟尘,此事并不归他的管辖,所以,他也只是作为风暖暖的好友过来帮忙,而非协理监察。
待听风暖暖将宫中一事说完后,吴璟尘沉思道:“此事,可大也可小,怕是皇太后给风姑娘你出的难题了,如何解决,恐怕在于你。”
风暖暖道:“我敢保证我家的东西绝无问题,是有人动了手脚。”
吴璟尘道:“可是眼下已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那卖出的果脯的确不净可使人中毒腹泻,却没有抓到栽赃之人。”
风暖暖忘了一样那乌泱泱的人群,皱眉道:“你确定是皇太后?”
吴璟尘沉思。
风暖暖又道:“太后也是一国之母,不会亲自动手做这样的事,是有人替她做了她想做的。”
玄峥道:“趁着殿下不在,对你动手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
风暖暖与玄峥相视一眼,两人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狡黠的光。
风暖暖侧目对吴璟尘道:“眼下这事百口莫辩,恐怕是压不下去了,我有一计,恐怕需得大人相助才行。”
吴璟尘道:“抒鹏必当倾尽全力。”
风暖暖笑道:“抓我进衙门。”
闻言,吴璟尘用一抹极为复杂的光芒看向风暖暖,沉默片刻后,他转身走向了衙门派来的里正,不过一会时间,那里正便发了话:“捉住那个女的!”
顿时,数名士兵倾身而上,将风暖暖绑回了衙门的大牢里。
由于祝允塘身份特殊,因此,很快便由地方府衙移至京兆尹,风暖暖如是。
皇帝特派了一名府丞来协理此案。
牢房里,风暖暖静静望着窗外天光,思绪渐远。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由记得,三年前的秋末,亦恰逢祝允塘身体不好,她接管了不少他的生意,为了同那些官场上的商人相互制衡,她不得不应下些许世家子弟的邀约,时常相约泛舟、游湖、听曲、赏月......不过是为了多得一些商场上与官场上的照顾。
她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在生意场有建树并不难,再加上素来姣好的相貌,能在其中制衡,更是在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一时间将祝允塘的生意做得更盛。
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许是她风头太盛,压得其它商家的生意难做了起来,没过多久,她家的糕点生意便出了问题。很多来买的客人前来反应,她家糕点不干净,吃完了会闹肚子,本来一两个人反应是能压下去的,可不知道第二天哪里来了一众人来闹,十几家铺子前都赌满了人,叫嚣不止,弄得人尽皆知。
风暖暖当即亲尝了糕点,又命人检验一番,并无问题,这才察觉到是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事情闹得大了,不好收场,祝氏的生意因此受了极大的影响。
没想到,这个时候,顾晏之会站出来。他当即命人将数十家的糕点拿出,于当街设亭子,当众品尝,结果并未有事,又暗中命人将此事宣传——奉天府丞的公子、名满云阳的青岚公子亲尝了祝氏糕点,并没有问题。
不知是青岚公子的美名太广,还是众人忌惮他奉天府丞公子的身份,那谣言便不攻自破。
那时的风暖暖在众人叫嚣的境遇之下,抬眸注目着亭中长身玉立的男子,那个男子风华如玉,在众人排挤祝氏之时,为她雪中送炭,为她遮挡了一袭风雨。
那是风暖暖第一次为一个人心动。
而在那之后,顾晏之便上门求娶了风暖暖。
却不想,时过境迁,竟会旧事重演。
那是她少年时最美好的记忆,纯澈而毫无心机,如今想来,却不过,从那时起,她便掉入了他亲手为她设下的局。
如今,连那点美好也存不住了。
其实风暖暖并不是一个善赌之人,只不过,这一次,涉及到她父亲的性命。
牢房外的光线极其刺目,透过锈迹斑斑的铁窗,略显阴暗。
牢房的过道里,传来一步一步轻而缓慢的脚步声,似是沉重。
风暖暖望着那一角可见的青空,唇角上扬,勾起了一丝冷笑。
一道蓝袍身影在风暖暖所在的牢房前站定,有侍卫见了方要行礼,便被他抬手止住。
风暖暖未及回身,轻扬的声音便已出口:“你来了。”
顾晏之凝眉,深深望向牢房里那不染纤尘如玉清华般的女子,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风暖暖呢喃一声,轻盈一笑,忽而转身,目色盈盈如水,“顾府丞问我为什么,岂不是本末倒置?该是我问你为什么吧。”
顾晏之目色一凝。
“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对不对?”风暖暖轻笑一声,徐徐解释道,“今日太后召我入宫之前,街中便已有传言,说我祝氏果脯不净,害了人闹肚子,尔后,皇太后劝我嫁给李云霆,我没有应,再然后,铺子便出了事,事关重大,陛下派来一名府丞协理此案,你便在出现在这里......
“我倒是不信,若你只是太子少傅,如何能轻而易举的来到此处,陛下派来的新任府丞,便是你对不对?今日我去宫中的时候,皇太后穿了宫礼正装,想必是刚从陛下那里回来。所以,并不难反推,是你给皇太后献计,让我嫁给李云霆,皇太后便也举荐了你成为上任府丞。
“奉天府,府尹一人,府丞两人,你当了府丞,令尊此时已被提携成新任府尹了吧?只是,奉天府掌管文册史籍与太学考试之事,如今却插手行政案件......想必陛下并不愿给你太多实权呢,我说的对吗,顾府丞?”
顾晏之深深注目着眼前的女子,好似从未真正认识她一般:“暖暖,你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从不涉政事。”
莫说政事了,怕是连这些官职她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风暖暖轻笑一声,略有自嘲之意:“是啊,以前我从不涉政,否则,也不至于好好的做个生意,便被拖进这风波诡谲的宫中,更无端被人追杀。”
顾晏之知道她指的是密林刺杀一事,顿有愧疚之色:“暖暖,那次孟汝娴私自行动,我并不知情。”
风暖暖摇了摇头:“无妨,我已经不在意了,反正陛下已经派了吴大人去查此案,早晚会有个结果的。就如此次,顾府丞也会秉公办案的不是吗?”
“暖暖!”顾晏之怒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还让那吴璟尘告知里正你是此案的主犯,皆由你主使,你可知你此番认罪,会有什么后果!”
风暖暖道:“自然知晓,上次顾府丞救了我一命,如今我还给你就是了,请你放了我父亲。”
顾晏之深吸一口气,双眸含怒,隐忍不发:“明日堂审,你不要乱说话,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风暖暖笑道:“哦?如此,顾府丞要以公徇私了?但顾府丞别忘了,你如今只是个府丞,此事过后还是要在奉天府管理文事,但若此事办的好,说不定还会升官呢,毕竟陛下只命你暂管此事,手握实权只有这么一会,若你秉公处理,将我这刻意谋害良民的幺么小人绳之以法,升迁岂不指日可待?”
顾晏之双拳紧攥,冷冷的笑:“你在逼我杀你?”
风暖暖道:“我只求顾府丞秉公办案。”
顾晏之冷道:“好,很好,暖暖如今可是越发的聪明了。”
风暖暖道:“顾大人面前,自是愧不敢当‘聪明’二字。”
顾晏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风暖暖望着顾晏之离去的身影,纯澈的眸中渐有湿意上涌,不过须臾间,便又消失不见,继而化为一抹冷冽的光,她开口轻喃:“三年之前,果脯一案,我当你是真心为我祝家解忧,如今才知,那不过是你设的局,如同今日一般无二,那时的我尤信你,可你却借此觊觎我祝家势力平步青云,如今故技重施,你觉得我还有几分可能信你......三年,多好的少年时光,只是,你再也当不起我的信任了。”
静默了许久,直到顾晏之走远,牢房中的夹道里便又走出一人,凝视着顾晏之离去的身影同样的沉默半晌,才缓缓的走至风暖暖面前,一挥手,便命人开了牢房的门,坐了进来。
风暖暖笑道:“今日我这清冷小地倒真是贵客满楹呢。”
李云霆幽幽的看了风暖暖一眼:“他们可有为难你?”
风暖暖不慎在意:“将军不是都看见了么,何必明知故问?”
李云霆道:“你本可以不牵扯进来的,只为了在此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他所为?”
风暖暖笑道:“不然呢?我还该因为什么?”
李云霆凝视风暖暖片刻,道:“顾晏之曾来找过我,想要跟我合作。”
风暖暖倏尓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