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平地风波
慈宁宫中。
风暖暖刚要行礼，便被皇太后一把止住：“虚礼便免了，哀家今日找你来，是有事说，坐吧。”
风暖暖依言在殿中的小凳上坐下，静静望向殿中宝座之上的人。
皇太后身着一袭明黄朝卦，胸前戴着金约与朝珠，批领与袖俱石青，片金色缘，肩山下袭朝褂，绣文金龙九，间以五色云，下幅八宝平水，批领行二龙，领后垂明黄绦。
虽是在后宫，皇太后今日的打扮倒是隆重的很，像是刚进行过宫礼或是参加过朝政，面容隐有疲倦之色，风暖暖心下有些捉摸不透。
皇太后扫了一眼风暖暖，面上并无悲喜，声音平淡：“宁王可有给你来信？”
风暖暖心下一惊，略感不安，却也如实答道：“回皇太后，宁王殿下不曾给民女来信。”
皇太后点了点头，淡淡垂了眸。
风暖暖见此隐觉不好，大着胆子问道：“民女斗胆，请问太后，可是有宁王的消息。”
皇太后幽幽的看向风暖暖：“哀家也未曾有，只不过，方才听陛下的意思，北境那边动静很大，似乎对宁王不利。”
风暖暖微微皱了眉头。
皇太后又道：“哀家也不同你绕弯子，此番没有宁王的消息是好事，但若是有个什么，现下云阳可用之人，首当是飞鹤将军。”
风暖暖不知皇太后此言何意，并未着急作声。
皇太后继续道：“前几日，飞鹤将军在上书房议事的时候，已向陛下表明，有求娶你之意。”
风暖暖顿时脸上一白。
那若是赵亭烨此番有什么事，陛下必定派李云霆前去救助，待归来，李云霆必定会向陛下求赐婚书。
思及此，风暖暖已觉手脚发麻。
皇太后道：“风姑娘怎么想？或者，你想嫁谁？”
风暖暖倏尓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躬身伏地：“太后，飞鹤将军恐是无心之说，不可当真。”
皇太后一哂：“这话，你问你自己信吗？”
风暖暖咬唇：“民女愚钝。”
皇太后抬袖，伸出镶着金玉的护甲微微抚额：“宁王曾对哀家说，非你不娶，但哀家不准。且不论别的，就说他此时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宁王，若是与天下首富之女联姻，权财两得，天下人该如何看他？陛下不会多疑吗？你不知他坐上这个位置有多难，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上一次在慈宁宫，你可是答应哀家会祝福宁王和长平郡主的，可是，据哀家所知，此事之后，你似乎与宁王走得越发近了。”
风暖暖已猜到皇太后此番唤她的目的——劝她知难而退。
可是，她才答应过赵烜相信他，如今，她怎么能够......
风暖暖咬牙，对着皇太后大跪下去：“民女.....民女的确心系宁王，与宁王殿下两情相悦，可无论是民女还是家父，都绝无攀附之心，更无扰乱国家、朝廷秩序之心，请太后明鉴！”
皇太后目光一凝：“怎么，这次倒承认了？”
风暖暖道：“上次，民女尚且不能坚定自己，可是这一回，无论如何，民女也不会离开宁王了，哪怕是太后今日赐死民女，民女也至死不渝！”
皇太后冷哼一声：“好厉害的一张嘴，可哀家要是真把你怎样，宁王回来岂不是要怪罪哀家，到时候母子参商不睦，岂不是被有心之人占了便宜？”
风暖暖垂首不语。
皇太后又道：“陛下如今不说，哀家也知，此番无论宁王能否剿匪成功，日后的路也不会太好走的，你跟着他，反而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他的绊脚石。”
风暖暖目色渐渐发凉，瞥向皇太后的神色中亦有悲戚之感。
皇太后道：“你用这种神色看哀家作甚？拆散你们的可不是哀家，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那是哀家的儿子，若哀家不暗中帮他一把，难不成眼睁睁的逼得他走投无路吗？”
风暖暖道：“太后英明。”
皇太后摇头一哂：“跟着宁王这么久，如今风姑娘也学会这些官话了。”
还未等风暖暖开口，皇太后又道：“北境之事，恐是朝中有人联手西厥，为的就是将宁王引去，云阳皇城少了一个助力罢了，可若宁王去了，那有心之人还会让他活着回来吗？宁王这次，恐是九死一生了。原本哀家也想过，宁王若有什么，陛下会让飞鹤将军前去支援，可后来思忖，又觉得不可，若飞鹤将军前去，那谁来守卫云阳？”
闻言，风暖暖已经煞白了脸：“大衍除了虎峰营、麒麟营，还有两营大军可用，另外，西境、南境皆有驻军，各省部也有屯军，陛下可会调兵前往？”
皇太后不置可否：“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发兵的，宁王这次恐需死撑了。”
风暖暖抬头：“如今云阳还有飞甲将军章柯可用。”
皇太后一哂：“你倒是机警，可你该知道，飞甲将军与你交好，更是与宁王一心，若带兵前往西境，与宁王联手，回云阳后便会做大，他已身为宁王，若再得飞甲将军明里相助、巩固兵力，你觉得陛下可会准许？或者换一种方法，飞甲将军坐镇云阳，飞鹤将军李云霆前去支援，可这云阳皆是李云霆的旧部，安能交给章柯？”
见风暖暖脸色越发死白，皇太后道：“你想救宁王？那哀家给你一条活路如何？”
风暖暖抬头。
皇太后道：“主动嫁给飞鹤将军。”
风暖暖咬唇：“请太后赐民女死罪。”
“当真不考虑？”
“太后，民女罪同丘山，但此番，已发誓，绝不负宁王殿下。”
“可若你若主动嫁给飞鹤将军，再与章柯结为异性兄妹，从中制衡了两人，无论去支援，便都好办了。若去中支援宁王的那一人是章柯，便会顾忌你在李云霆那里的安危，不会与宁王结盟。若去的是李云霆，也会因你是章柯义妹，而把章柯拉拢为自己一党，也可放心的将云阳兵权交给章柯，他去救助宁王归来。便是宁王回来闹腾，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他便干预不了。如此，陛下，必定派兵增援。”
风暖暖咬牙，沉默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皇太后冷冷的凝视着风暖暖，目光越发深沉可怖。
慈宁宫内只剩一片死静。
高座之上，皇太后问：“哀家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嫁？”
风暖暖道：“民女已经险些错过宁王一次，不愿再错过第二次，让他伤心。此生，我无论生死，哪怕守着青灯古塔，也要等宁王殿下归来。”
皇太后久久凝视，半晌，才开口：“罢了，你回去吧，只不过，哀家给你选择了，是你不要的，日后的事，无论生死祸福，你都自己担着，若信不过哀家，大可拭目以待。来人，送风姑娘出宫！”
风暖暖苍白着一张脸，深深行礼。
步行出宫的这一路，风暖暖脑中木然，一时间恍然若梦，心中是满满的担忧，但她也不愿让赵亭烨就此失望。
她怕他回来，找不到她。
尚未出宫门，风暖暖便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玄峥，不由微讶：“你怎么来了？”
玄峥脸色微沉：“出事了。”
“什么！可是赵亭烨？”一抹焦急顿时浮现在面容之上。
“不是，是你家。”玄峥道。
“怎么回事？”风暖暖讶异。
“边走边说罢。”玄峥携了风暖暖出了宫门，一路驾马离去，风暖暖这才知晓是祝允塘的旗下的果脯铺子出了问题，有很多人反映不干净，吃坏了肚子，此时已经由衙门彻查，且已将祝允塘暂时关押收监。
“怎么会这样......”风暖暖只觉脑中昏沉的厉害。
“你今日可有察觉有什么异样？或是，皇太后跟你说了什么？”玄峥问道。
闻言，风暖暖赫然想起上午在琉璃阁二层听到许多人议论果脯的闲言，又想起皇太后在宫中所说——哀家给你选择了，是你不要的，日后的事，无论生死祸福，你都自己担着，若信不过哀家，大可拭目以待。
原来！原来这是一早就给她设下的圈套！
风暖暖将宫中之事据实已告，苍白着脸色问道：“玄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若是我方才答应了皇太后，是不是，我爹就不用入狱了......”
玄峥扫了一眼风暖暖，不知该如何安慰，犹豫一瞬，才凝声道：“你没有做错，若是你答应了太后，殿下回来，定会寒心的。”
风暖暖品出这话中之意，惊问：“回来？所以，你肯定赵亭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玄峥叹道：“有些军中之事，不好告知于你，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殿下武从名师，谋略、用兵皆不居人下，你只要相信他就够了。”
“那......方才皇太后？”
“她是在借机诓你，将事态说的严重了些，想让你自己主动嫁给李云霆，这样，既不会等到殿下回来怨怼，又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还能顺水推舟给李云霆和大皇子一党卖个人情。”玄峥道。
后面的话风暖暖已经听的含糊了，而今，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赵亭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总算可以松下了这口气。
“主子！主子！”说话间，两人已近至琉璃阁附近，便见菊心一脸慌乱的跑来，“主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