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飞鸟徐出,风映雪一路寻着,悄然靠近。
直到一处破旧的小屋里,待她入内,便有侍卫悄然把守,确保无人靠近偷听。
顾晏之早就在窗前负手而立了。
巡视四周,风映雪幽幽勾唇:“如今你选的地方是越发有趣了。”
此处防备极其严密,即使赵烜的手下可以跟踪她,也无法靠近旧屋偷听他们说话。
顾晏之转身,清冷的眸中一缕讥讽的笑,“风姑娘果然是心狠,如今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风映雪不是傻人,他话里的映射她自是听得懂的。
“你今日寻我,可不是来叙旧的吧?”
淡淡的转身,她一挑眉,眸中便有流光溢出,让顾晏之不由一怔,如今这样姣好的容颜,却不属于他……
顾晏之心头没由来的堵疼,语气也凌厉了起来。
“你在他府里还要住到什么时候,你一个女儿家!”
“那是我的事。”风映雪毫不犹豫道。
幽幽抬眸,对上顾晏之神色不清的晦暗眸子,空气中凝滞起来。好像有怒火要一处即发。
吸了吸气,顾晏之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克制道。
“我刚得了消息,静和公主被退婚了,此事,西厥盛怒,随时有可能攻打衍朝,届时,赵烜必定是众矢之的,你现在留在他身边,岂不是更危险!”
“那岂不是更好?我便坐山观虎斗吧。”风映雪毫不在意的勾了勾唇。
“赫连朵不会放过你的,静和也不会。”顾晏之又叹气。
“那便……只管来。”
风映雪一脸的凛然,丝毫不将她们二人放在眼里,反而脸上多了分志在必得的胜算。
顾晏之只得沉默。
如今,她手里有整个长风门,而她,更是习得了一手的好功夫。
没人能伤她。
再者,有了静和公主被退婚之事,谁不知道她如今在宁王身边风头正盛?
谁人,敢伤她?
莫名,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远。
她好像他再也留不住的人。
顾晏之轻声一叹,话锋转了柔和:“你近来如何?听说你已经接手了祝氏的很多生意,看来宁王对你信任的很。”
风映雪淡淡挑眉,没有理会他的关切,反而是有几分防备。
“你想问什么?”
“成功之后,你怎么打算的?”
闻言,风映雪的眸色极快的变换了一瞬,似乎有过刹那间的惊诧,转瞬消失,又化为防备的目光。
顾晏之对上她的目光,眼中渐渐清亮起来,柔和而略有试探:
“其实,我可以带你走,去乌戎,那里山川河海,地域广阔,很富饶——”
“不用了。”
她毫不留情的打断。
这样的态度,让顾晏之猝然生寒,没由来的烦躁起来,连刚转柔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可你别忘了,天下早晚都是我的,若我想要你,你也逃出我的掌心!”
男人是冷冽的,身上有着征服天下者所持有的霸气与阴狠,不容置疑,不喜反抗。
这是强者的姿态。
可奈何,风映雪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见此,她眉间冷意更甚。
讥笑道:“我若想走,你拦得住?”
如今,她已然控制了长风门,长风门势力遍布诸国,虽未必能如当年的风清芜一样执掌天下局势,可护她逃离一个人,似乎,并不难。
破旧的屋内,气氛一时极低。
低到能感受到男人隐忍克制的怒火。
青黄的草随风而动,倒映在小屋的门上。
两人僵硬着没有说话。
更无人发觉,在小屋数十丈外的树枝上,一个银衣少年,正抱臂靠在树干上。
少年面容绝美异常,近乎妖异,而他一身极高的功力,更是可以在数十丈开外辩听人语。
顾晏之死死抿唇。
如今的风映雪,已不是他所能掌控。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生出了一种征服欲。
但,眼下,强迫不来。
他要的,不是留下她,而是征服她。
强留不来。
沉默了许久,顾晏之才平复了心绪,旋即试图尽力平静的去谈。
“映雪,当日,我只是听了当时的孟汝娴的话,才会疏远你,我以为,我母亲是无辜被杀,所以,才迁怒于你,如果能从来,我不会如此。”
不会放手,不会弄丢你,更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可事实是,你母亲便是死于我母亲的剑下,你我之间,隔得永远是家仇。”
风映雪的声音温温凉凉的,却是冷飕飕的泼了一盆冷水。
顷刻间,将顾晏之的热情浇灭。
顾晏之冷冷的看向她。
眉宇间浮起一丝黯然。
他差点忘了,她本身就满身是刺。
她早就不是当年在他身后追逐的那个小丫头了。
他漆黑的瞳眸中漫漫的溢出,一点,碎裂的疼楚。
“顾大人,今日寻我来,可还有别的事?”
风映雪丝毫没有顾及他这些细微的情绪,徐徐开口,语气中讥讽意味分明。
顾晏之在顷刻间,情绪恢复如常。
“听说你已经掌控了,我要一味名为白桐竹的药,给我父亲治病。”
他口中的父亲,指得是,他的养父,顾元稹。
虽然只是养父,到底养育了他二十余载,他亦是有情的。
可风映雪不傻,他如今的势力,遍布三国,岂会寻不到一味药?
他只不过,是故意的。
既然赵烜已经怀疑她,他便故意让赵烜知道,她会为了他,做些什么。
让赵烜以为,她靠近他、不过是为了帮他取药。
风映雪勾了勾唇,眉间蹙起一抹不悦。
“我会帮你,但是这样的试探,仅此一次。”
言罢。
她转身离开。
背影清冷决然。
与此同时。
小屋不远处,一道玄衣身影也在这刹那,腾空而起,一闪而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
宁王府。
玄峥徐徐落在赵烜身旁,勾唇:“你挑的这个女人,眼光真不怎么样。”
彼时,赵烜正在处理公文,见此,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凝起面容,静静看向玄峥。
“她当真去见顾晏之了?”
他虽是疑问句,可眉眼间,已然有了答案。
渐渐的,眉间浮起一抹淡笑,慵懒的往后靠去。
玄峥冷冷一瞥。
“你还笑。”
赵烜不慎在意,手指若有若无的敲在桌面上。
“若真是如此,她,必定是她。”
只有是她,才会去见顾晏之。
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回来。
回到他身边。
哪怕她换了容貌、换了声音。
可他,终于,可以毫无疑问的确定。
她,就是“她”。
风映雪,就是,风暖暖。
玄峥嫌弃的一瞥,将剑抱起,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他阴冷的声音却一字不差的落在了赵烜耳中——
“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