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烜一进风府便被家仆们团团围住。
“姑爷,主子怎么了,她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对啊!不说话也不理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你们吵架了?”
“姑爷,您是不是趁我们不在欺负主子了?”
“姑爷,我们能帮你个啥?”
“姑爷,哪有不吵架的,您过去服个软就好啦!”阿郑最后说道。
赵烜依旧感觉很无力,好似自己被抽掉了三魂六魄似的,麻木而不知所措,他看向阿郑:“阿郑,我这次是真的把她得罪了——没用了——”
赵烜长长一叹,不再理会七嘴八舌的众人,径自回了房,开始收拾东西,可是一看,有什么可收拾的呢?
他空着手来的,便也该空着手离开。
只是,一想到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好一阵怅然。赵烜靠着墙无力的坐在了地上,神色呆滞的默然了许久。
直到夜色降临,屋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窗外传来一声打更的锣响,赵烜这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起身踏出了房门,又转身将门合严实了。
隔壁风暖暖的房中也是一片漆黑。
赵烜默默地看了半晌,便转身走了,只是好不容易走到了院中,他猝然脚下一顿,犹豫了半晌,终究回了头。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没由来的一阵牵挂。明明近在咫尺,却连个声招呼都没有再打的必要。
赵烜透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慢慢暗了下去——说了那么重的话,她必是不想再见到他了吧。
可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
赵烜的眸子泛出了一丝近乎执拗的光。
罢了——最后一次吧,再离她近一点。
赵烜悄然来到风暖暖的房间门口,那步伐轻得几乎无声。未防她察觉,他连呼吸都敛住了些许放轻了。
为什么怕她察觉呢?赵烜牵起一丝苦笑,许是自己没有勇气见她吧。
赵烜忽的想起与她的初见。
那时他喝得大醉,忽见眼前走过一抱着琉璃花盏的清亮女子,那女子眉眼娴静,双眉舒展,唇角不经意的牵起,露出一对梨涡来,好似那四月的微风拂过初春的碧波,只教人心神荡漾。
后来他看见有人跟踪她,本想出手相救,却见她转瞬收起那低垂的眉眼,赫然化为一头带着利刃的猛虎,手起刀落间一片凛然,没有任何女儿家的忸怩,他不由得暗自叫好,便觉得眼前女子甜时如蜜、烈时如风,当真是一副好性子。
他阴差阳错的跟她回了府,知道了她的名字——“风暖暖”,便觉得当真是人如其名,如那和煦微风,暖暖照人心间。只读着,便觉得口中都软化了似的,能牵起人所有美好的遐想,让人忍不住多叫几遍。
再后来,见她与孟汝娴对峙,以为她被人戳中软肋以成败局,可她却再一次给了他惊喜和意外,以一身压不倒的傲然之气反败为胜——他看到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强。
几日的相处让他险些以为她无坚不摧,可山匪之战中,他才惊觉她也是肉体凡胎,有小姑娘的柔软与胆怯,也会躲在男子的身后寻一种安全感。这种娇柔让他顿时出无限的保护欲,他本能的将她护住,捧在掌心中不让任何人侵犯——她值得拥有最好的保护。
可她心底有一块近乎偏执的守护地,任何人也倾袭不得,她宁愿忍受无尽委屈也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守护着那根本不配拥有她的男子。
这是她的“痴”——若不能自拔,便只能自苦。
人无完人,谁又能永不为情所困呢?
赵烜知道,若非她自己走出,便任谁也走不进她那块心池之中给她救赎。再用力,也是徒劳。
夜风渐渐凉了。
赵烜抬眸深深的望了那房中一眼,即使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牵起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原本就是来探一探虚实,如今早已探完了,又有什么可牵挂的呢?
他缓缓转身,提步而去。
腿上有千斤重,可他却没了回头的理由。
却在这时。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赵烜脚上一顿。
风暖暖拉开了门,觑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呢?”那声音冷冷的,却带着些打趣的味道——好像再说,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大男人在我房门口干甚?
哪里还有那剑拔弩张的吵架味道?
赵烜如蒙大赦,转身结结巴巴道:“梦,梦游。”
风暖暖眉毛一挑,显然是不信,却退了一步,将门口腾了出来:“想进就进来吧。”
赵烜又发现暖暖一个优点——刀子嘴豆腐心。
风暖暖掌了灯,坐在了桌旁,那烛火打在她脸上,将她的神情照的分明,她脸上依旧冷冷的,可目光却已经变得柔和起来。
赵烜松了一口气,心里乐得开花——想必此时的她不过是故意绷着一张脸,表面上不想那么容易就原谅他吧,可心里定是已经消气了。
赵烜跟着风暖暖坐到了桌旁,将脸凑了过去,耍起了无赖:“那我今天睡你这!”
风暖暖白了一眼他,语气冷冰冰的:“随你。”
她并不反对。
赵烜窃喜,忙道:“丫头,你吃饭没,我给你做点去!”
“不吃了,”风暖暖摇了摇头,“我那会吃了点糕点。”
敢情只有自己难受了半天没吃饭,这丫头这么快就好了,还给自己找了吃的,赵烜懵了:“丫头你吃饭都不带点灯的吗?”
“我没点灯,不仅吃了饭,”风暖暖勾了勾唇,“我还看见一个大傻子在院中徘徊半天,本以为都要走了,最后还没志气的回来了!”
赵烜:“......”
这个风暖暖的自我恢复能力怎么这么强!
“暖暖,”赵烜委屈巴巴的唤道,“还有吃的不,我还没吃呢......”
“嗯——”风暖暖笑了笑,“没了。”
赵烜更委屈了。
风暖暖满意的勾了勾唇,这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袋用纸包好的糕点,和一壶米酒,风暖暖将糕点递给赵烜,又把米酒放在桌子中央,倒了两杯出来。
赵烜懵了又懵——风暖暖堂堂一府之主,竟还在自己柜子里偷藏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