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罪魁祸首无所谓的样子,陆寻歌气得咬牙切齿。面无表情撇开她的手,丝毫不领情:“我要嫁人了,你却如此开心。”
“噗哈哈哈!”封长泊笑得喘不过气,“寻儿你是不是被她传染失心疯了哈哈哈!”
“我一人闯寨,没人能拦住,只要唬住他们,救出你俩易如反掌,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结果这丫头跳出来蠢兮兮当了人质,那寨主非逼着我娶她,还要在成亲日让我穿新娘装,她扮新郎。”陆寻歌解释给封长泊听。
“不是真嫁,呸,不是真娶,只是拖住她。”颜小皙拍拍自己的嘴巴。这张嘴哟,小心说错话。
“你向来行事诡异,叫你跟车夫走不听,在倚星楼等我也不听。”陆寻歌轻轻敲一下某人的小脑袋,随手抛过来一个东西。
颜小皙接住,仔细端详,发现是块小石头,上面刻着浪花和一个颜字,正是她差人留在倚星楼的线索。
“小鬼头,你打着什么主意?”陆寻歌倒是不生气了,端正坐起来。
“嘿嘿。”颜小皙狡黠勾勾手指,示意陆寻歌和封长泊过来。
“哥你看——”悄悄指着隔间外的牢房,“这里关着一群青年男子,皆是被掳来的。即使牢房设有机关,你功夫好,也能带着我和长泊全身而退,但是,我们救不了全部人啊,那群人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那时机关发动,你哪顾得这么多,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
“是的!”封长泊也接话,“寻儿你功夫再好,也保护不了一群人啊,咱们还是得用计。刚刚你们把寨民注意力吸引过去时,我本想用钥匙开锁放人,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触碰到机关就遭了,没法顾及那么多人。”
陆寻歌认真听并分析。“所以说,咱们要先找出牢房的机关枢纽并破坏,再用假成亲迷惑住寨主,趁守卫松懈时放走全部人?”
“对。”跟聪明人就是好交流,颜小皙赞许点点头,“我还联络了玄武帮的船队,他们从暗道冲上来,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定能让所有人安全返家。”
陆寻歌点点头,“真有你的。”末了回头看向封长泊,拍拍他胳膊,“长泊也受苦了,怪我这么晚才来。”
封长泊:“多虑了多虑了,我这也算享福,这里不仅安静方便写作,还有肉吃,除了没自由,真算不上受苦。”
颜小皙不满嘟嘟嘴,“他是享福,我才是受苦。”用力推了推陆寻歌肩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的,我快被你吓坏了,还以为你是反派!”
“反派?”陆寻歌笑了,“我也没说过我是正派啊,正派之名,都是那些人强加给我的呢。”
“咦~寻儿你这么说更像反派了,打住打住,维持你的正人君子形象啊。”封长泊一边嫌弃一边提醒。
颜小皙又把话接过来,“正人君子?他那天突然把我打晕,就叫一个陌生的车夫搭我走,多危险啊,多像传记里毁尸杀人的桥段啊,我身无分文不认识人还不认识路,能不害怕吗?!我说他像反派有错吗?”
“我给你留了银子啊!”陆寻歌摊手,一脸无辜。
“哪有,骗人!”
“就在那件白色祥云纹的锦袍内袋里啊。”
“……我”颜小皙顿住,气势软了大半。
“我把那件衣服落在马车里了……”
陆寻歌:“……”
蠢货没救了。他痛心疾首揉着额头,“败家玩意儿。”
“我这一个月的辛苦全打水漂了。”
“抱歉啊,你留了多少银子,我赔给你。”颜小皙卷起拳头,讨好地给他捶背。
“无妨,我早就知道你脑子被摔坏了,人没丢就好。”陆寻歌语气温和。
“你找打!”颜小皙本来想给他捶背的手突然重重一击打下去。不多时,手像被烫着般迅速弹回来。
“哎哟!”颜小皙握着手叫苦不迭。打人痛的是自己的手。
“调皮。”陆寻歌摊手,坐在原地,无奈看着她打滚。
封长泊突然一拍大腿满脸兴奋,“啊,想不到,我们仨人重逢居然是在牢房!此情此景,我得去记下来!你们接着骂,我先去写故事了!”
颜小皙:“……”
陆寻歌:“……”
颜陆二人同时捂着脸摇头,这人职业病没救了。
……
夜晚。月初升,夜已沉。
颜小皙、陆寻歌、封长泊正挤着靠在栏门,跟李传刀他们商讨计划。
颜小皙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然后,把一包药递给二虎,开始分配任务。
“就这样,咱们分头行动,寨主姑娘躲在暗道里,随时观察动向。二虎想办法重返后厨,把这包药下到寨民的汤水饭菜里,记住别下到酒里,山寨不自己酿酒,酒是外来的,酒里下药容易起疑。我们仨这边成功后以砸酒坛为号,寨主姑娘就出来拆穿假寨主,而李队长就带人从暗道冲上来包围他们。”
“领命!”李传刀最先答应。
胖妞和二虎也跟着点头。
这样,他们三人乘着夜色,从暗道走了。
“接下来,我们俩的任务是什么?”陆寻歌道。
“嘿嘿。”颜小皙一边拿出藏在衣服里的小布袋。这是杨师父给的。
“它要派上用场了。”
夜色茫茫,趁着月光,最容易偷偷行动了。颜小皙让他俩面对面坐着,自己却拿着东西在两人中间走来走去。
……
天方吐白,晨曦洒落牢房,有些温暖柔和。
“大功告成!”颜小皙把手中的画笔和树胶收拾好,打了个哈欠,懒懒靠在封长泊旁边。
对的,是封长泊哦。
而面前的陆寻歌猛地站起来,看着封长泊一脸惊奇拍手,“天呐!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没想到我长得这么俊俏!”
颜小皙忍俊不禁,“你现在更俊俏,迷惑寨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陆寻歌”有些胆怯,委屈扁扁嘴,“为什么是我啊。”说着扭头委屈看向颜小皙,“你就是舍不得他娶别人嘛!”
颜小皙忍笑解释:“你听我说……”
“封长泊”笑得一脸轻松,“哦?要不你来找机关枢纽并破坏它?”
“别别别寻儿……”
“陆寻歌”害怕弯腰,怂得很,匆忙摆摆手,“我可不会武功,你要我去找机关,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封长泊”则无畏无惧,一脸正经拍拍胆小的“陆寻歌”肩头,“尽量发挥这张脸的优势,最大程度拖住她。”
颜小皙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给这两人易容换了身份,莫名觉得好喜感。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接送新娘,哦不,新郎官。
“陆寻歌”被一群寨民迎出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抱着栏门,委屈巴巴望向颜小皙他们,口中发着呜呜声,像小兽的哀嚎。
颜小皙憋着笑,连同“封长泊”走上前,使劲掰开“陆寻歌”死命缠在栏门的双手。
“陆兄,你保重啊!”
“封长泊”轻快说道。
颜小皙则忧郁不已,“哥,我会祝福你的!”
然后颜小皙和“封长泊”眼睁睁看着陆寻歌被一群人拖走。
过了一会儿。
隔间牢房传出笑声。
两人相视仰头笑。
“哈哈哈哈哈!”
颜小皙笑得喘不上气,踮起脚,胳膊搭在“封长泊”的肩头,“哈哈哈陆寻歌,原来你的脸还可以做出这么委屈的表情啊!”
“封长泊”笑得直不起腰,“我想象不出自己女装的样子哈哈哈哈!”
颜小皙笑着笑着,打了个哈欠。
为了给这两人易容和教伪音术,她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
“封长泊”走到床边坐下,“眼下离黄昏拜堂还有大把时间,你一夜没合眼了,过来睡会吧。”
颜小皙迟疑,“我还没弄清楚机关……”话未说完,他竖起食指,接话道:“别怕,还有我。你安心睡会儿,休息好才有力气跑路。”
颜小皙无话反驳,跑到床上躺下,刚沾到枕头,就困得直接睡了。
“封长泊”取过被子给她盖好。看到某人沉沉入睡后,坐在床边,透过牢房隔间的栏门观察着四处的地形和牢房布置。
背着阳光,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下。风拂过,刘海飘起,唇角慢慢划过一个弧度。
“机关么?简单。”
……
今天浮花寨主大婚,整个浮花寨都在忙活,给新人量尺寸、裁制喜服、准备酒菜、布置喜堂等,所有寨民都沉浸在忙碌又喜气洋洋的景象中。
“陆寻歌”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房间量身和梳洗。
因为从来没见过男子要以新娘装娶亲,所以负责给新郎梳洗的分男女两波人,一波人给他洗漱穿衣,一波人给他梳妆打扮。
“陆寻歌”木愣愣坐着,像个被摆弄的木偶。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愣愣叹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新郎官,你别动,这胭脂啊抹匀了才好看。”一位梳妆的婶子说着,又重新给他脸上抹了香粉。
“新郎官,你喜欢哪一只珠钗?给你戴上。”
“陆寻歌”忧愁垂眸,完完全全把他当新娘来招呼了啊!
“啊不好!眉毛画歪了!”
喜娘在一旁焦急说着,忙用手绢湿水正打算擦掉。
不行!碰水后这易容也会被擦掉的。
“陆寻歌”下意识挡住眉头。
“怎么了新郎官?”
“啊这个……”
“陆寻歌”急中生智,“无妨,眉长有福,另一边也照样画,对称便是天作之合,此乃天意,不必洗掉。”
喜娘笑眯眯放下手绢,拾起眉笔继续画,“对对对,就是天作之合。”
新娘这一边。
此时房间内,只有寨主一人,人全被赶到新郎那处了。望着床上叠好刚赶制出来的大红喜服,她抿唇许久无语,不知该喜该忧。
终究,太仓促了。
缓步走到床边,摩挲着大红喜服。料子不错,挺亲和肌肤的。喜服上绣的鸳鸯针法蹩脚,线法也粗糙。但她仍是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将它贴近脸颊,似乎能感受到寨民汇集的温暖和关心。
哪怕是假的,她也开心。这是一场梦,梦里有那么多人的关心爱护,哪怕梦醒受伤,也得偿所愿了。
小心翼翼捏起喜服,干净利落一抖,迅速穿在身上。
梳妆台前,独自梳妆。
梳洗完毕,放下梳子,望着镜子里的男儿装扮出神,低声喃喃:“爹爹,是你逼我的。别怪女儿,不孝!”
……
顾家堡。
“这么多天,她还在里面研究袖箭呢?”一个拎着食盒的仆人跟守门人凑近说悄悄话。
“是啊,都把自己关在千机阁十几天了,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阁外守门人道。
“要不要跟堡主汇报一下?”
“别了,堡主从来就没过问她的事情,最近好几大门派聚集,更是忙得晕头转向的,哪还有心思管这档子事,咱们别去添乱。”
另一个守门人接过食盒往门口放,“送了饭就走吧,待会你还要跟着佟管家布置客房呢。”
“好吧。”送饭的仆人悻悻离去。
……
临近黄昏,听到喜婆的一声:
“吉时到——新娘出嫁——”
有人在门口排成两队迎着,寨主被迎着踏出门,步伐缓慢,红裙摇动,飘过门槛。从闺房到喜堂并不远,只需走过长廊后拐一个转角,而这个转角,也是她这辈子走得最长最慢的路。
红霞漫天,余辉洒落,映得一袭嫁衣艳丽无比。
她走了几步,脚步忽然停滞原地,抬头凝视晚霞,心中悄悄许愿。
“娘,女儿出嫁了。你放心,他是个好人,一定会对女儿好的,您在天上,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再也不必为女儿操心了。”
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
“诶?寨主你怎么哭了?”搀着她手的喜娘疑惑。
“没……我只是太开心了……”
“嘿嘿,原来是喜极而泣啊!”
“我成亲后,估计很少见到大家了,大家,都要好好的!”寨主偏头看向身边的各位喽啰和寨民,轻轻拍着他们的手。
“寨主你怎么了?新郎官是入赘的啊,成亲后咱们依旧能像以前那样,在寨子里玩‘大闹天宫’啊!”
一滴泪滚落腮边,寨主但笑不语,正过头直视前路,被拥着走到喜堂去。
“新娘子出嫁咯!”
……
牢房。
“啊!怎么一睡就到黄昏了!”颜小皙从床上弹起来,懊悔拍着额头。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一人。
“封长泊”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