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他不说,你说。”颜小皙侧目看向人质,稍微将匕首放松一些。
“我……我们也只是个小喽啰,一切都得听老大的啊。”
“老大是谁?”
“寨主。”
“什么寨?”
“我……我不识字……”
颜小皙大约确定了作案者身份,便劫持着一个人一步一步靠近窗台,想连同下面接应的人一网打尽,再细问失踪人口的下落,快走到窗台时,五脏六腑忽然一阵钝痛。
该死!内伤发作了。
她暗自咬牙,想到可能是自己刚刚为躲迷烟运用闭息术耗用了一些内力,身体吃不消了。
手不由得一松,拿麻袋的歹徒看准时机,推开颜小皙,解了同伙的穴,毫不耽搁地从窗台跳下去。
“不能让他们走……”颜小皙摊开右手,只见手掌掌心颜色乌紫,内伤疼得她趴在窗台,一边忍着疼一边看情况猜测贼人下面有人接应。忍着钝痛,看到院子的报时铜锣,指尖凝着一股内力,向报时锣狠狠打去。
夜里本来静谧如斯,突然惊天一声铜锣响,刺耳得很,惊醒了许多人。
见有灯亮起,颜小皙宽心几分,从怀里摸出小瓷瓶,倒出一颗腥红的丹药。
护心丹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难吃,但是疼痛已舒缓。她张开右手,手掌的乌黑已经淡去,缓了口气,跳出窗台,追击歹人踪迹。
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看来是没抓到人。
颜小皙想着既然是逃跑,从窗台跳下去,脚步自然是慌乱的,肯定会不注意压坏一些植被。思量着,跑到树下,观摩草丛被碾压的痕迹,凭着敏锐的观察力,终于在一小片草被上找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看着脚印的方向,确定了歹徒的逃跑方向,用轻功追了过去。
跳上树干,借树梢支力,一路跑着。踩在树枝上,远望,果然看见三个歹人在小跑着。
颜小皙本想追上去一网打尽,但转念一想,似乎有个更好的主意,便只在后面远远跟着。
“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能在一个月之内消失这么多青年男子,一定是大团伙作案,不如悄悄跟着他,摸清贼窝地点。”颜小皙暗暗念叨。
……
一路在后面跟着那三人。后来,那三人进了一个山寨。
颜小皙躲在树上,借着月色,看清了寨子门牌上面的字。
“什么花寨?”
颜小皙懵了,第一个字不认得,被自己气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为今之计只好仔细盯着那字,记住字形,乘着夜色返回。
……
回去时,本想告诉掌柜一起报官来抓拿山寨,但颜小皙想起那歹徒刚要抓自己时的一句话,不由得怀疑。
“这小子果然是外地人,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
这句话,“果然”二字,显然歹徒是事先摸清地点和人物的。而且,还能在人们听到铜锣声有警觉的情况下安全脱身,有两种可能,一是对客栈布局地形一清二楚,二是,客栈有内鬼接应,放跑了他们。
不管是一还是二,此人定是常出入客栈,不然也不会如此熟悉地形。
颜小皙在返回的路上思索着,心想,得瞒一会儿了。
……
客栈前厅,掌柜刚安抚好被吵醒的客人,连觉也睡不着了,在前厅蜷缩坐下,紧紧抱住钱袋呜呜哭着。这回吓坏了不少旅人,不知要赔多少。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掌柜抬头,错愕万分,揉揉眼睛,“秀才,你不是被抓了吗?!”
颜小皙略略扫了一眼前厅,“值夜的小二呢?”
“他啊,他早就去休息了。”
“歹人刚跑还能睡,心挺大啊。”颜小皙闷闷在前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歹人?原来不是妖怪吗?”掌柜站起来惊奇发问。
“是人,不是鬼神。”颜小皙拿起水壶,本来想喝水,想了想还是别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沾到水,然后又放下,假装随意问道:“掌柜,你这客栈,还要守夜的吗?”
“倒也不是,只是二虎那小子自己加的,又不要工钱,我自然是乐意啊。”
“嗯……”颜小皙心里有了怀疑人选,正想问问二虎的情况,掌柜倒先问了,“秀才,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从歹人手里逃出来的啊?”
颜小皙淡定扯谎:“哦,我求生欲望贼强,趁他们在路上解手的时候返回头来了个百米冲刺,他们裤子没提好,不好意思追上来。”
掌柜惊得张大嘴巴目露敬佩竖起大拇指,“秀才爷真是我辈青年逃跑学习的楷模啊!”
颜小皙谦虚摆摆手,“哪里哪里。”
末了想起件事,“对了掌柜的,我看你耳聪目明,一看就颇有才识且聪慧过人,考你几个问题怎么样?”
掌柜被夸得心花怒放,“秀才爷请问请问。”
颜小皙想了想,用筷子蘸水,在桌子上写下自己晚上看到的字。“掌柜的,你猜猜,这是什么字?”
“嘿嘿,秀才爷,这可难不倒我。”掌柜得意洋洋,“这是‘浮花浪蕊’的浮字。”
颜小皙低眉思索:“浮花浪蕊……”
心下想:看来是叫浮花寨了。
“掌柜果然才学过人呐,接下来我若是再出这种文字题,就体现不出您的知识渊博了,咱们呐,来问点实际的问题。”
“好嘞!我最喜欢学以致用的东西了,整天吊书袋子最烦了!”
颜小皙摸着桌子,眼眸一转问道:“我看这客栈古朴雅致,桌角都光滑如斯,看来掌柜在这里开店有些年月了,想必对这的风土人情一定了如指掌吧?”
掌柜骄傲揣手,“那当然!别说风土人情,我连十天前过往的客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呢。本地人外地人,我一眼就瞅出来,嘿,都是这行业锻炼出的绝活儿!”掌柜说着,拿着碗倒了一杯水喝,也给颜小皙倒了一碗,想起自己不能沾水,颜小皙摆手推辞,不动声色远离水碗。
“那,这方圆几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掌柜正起身子,伸手指一一数来,“你要说吃的话,就有烧花鸭、烧仔鹅、蒸鳜鱼、蒸菜包……喝的有葭露茶、禾玉露、水淹冬瓜汤……”
“等一下,掌柜的,哈哈哈,吃喝玩乐不必说了。我一个小年青,喜欢听刺激的,有没有神秘的组织啊什么闹鬼事件什么的。”颜小皙觉得自己必须提重点,要不然照这势头,他说到天亮都没说完。
掌柜笑着指指颜小皙,“没想到啊,秀才爷好这口。那我想想……神秘组织……稀奇事件……”掌柜摸着下巴陷入回忆。
“哦!想起来了!”掌柜猛一拍桌,颜小皙打起精神,“想起有神秘组织了?”
掌柜神秘兮兮惊叹道:“镇上的阿强,一个烧饼专业户,背着老丈人养猪。他养的那猪啊,膘肥体壮的,一头猪光是一窝就生了十一个崽!你说稀不稀奇?”
颜小皙:“……”
跟这人套话好难啊!她几欲抓狂,按住自己想打人的手,面上一派祥和温柔问道:“那……就没有什么山寨啊村镇恶霸啊黑势力什么的吗?”
“哦,你说这个,嘿嘿,向北两里倒是有一个山寨,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那儿山形挺陡峭的,平时也没人敢走那条路,不过那个山寨也没下山打劫放火过,存在感很低的。”
颜小皙:“……这样啊……”
暗暗沉思:这个浮花寨多年都隐匿于山中无所作为,为何近来一个月要来掳劫男丁?真是太奇怪了。
她的理想就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这件事既然碰上了,便不能不管。距离顾家堡定亲仪式还有小半个月,先解决这人口失踪的事要紧。
颜小皙顾自想着,坐旁边的掌柜瞳孔骤缩,立马朝厨房方向奔去。
颜小皙疑惑不解,起身跟了过去。
果然,掌柜又从厨房抓到一个人。
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胖妞。
“掌柜……呜呜,五个馒头两碗粥吃不饱哇……”胖妞啃着一个包子边含糊哭着。
掌柜本来今晚心情就不好,这会简直是糟透了,气得抄起锅铲就要往胖妞头上砸。
颜小皙叹气,抬手制止掌柜。“算了掌柜的,温饱是最基本的存活方式,别为难她了,我这有一百两银票,还一下她这些月的债。”
掌柜扔掉锅铲,接过银票喜滋滋地亲了一口,欢快道:“好嘞好嘞,您是金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颜小皙走近胖妞,“我看你底盘稳,力气大,想必也练过一点功夫,又喜欢看见美食,不如去厨房学颠勺?”
“不,我想端盘子!我要上菜!”胖妞十分坚定道。
“就你这肥肉几十斤还想端盘子?客人都没食欲了!”掌柜见她不识抬举十分生气。
颜小皙跟掌柜商量,“给她梳洗一下便好。反正近期过往的客人会很多,客栈人手也吃紧,上菜速度慢,影响了客人心情可不好。不如,让她试试吧。”
这话处处为着客栈经营着想,掌柜一时没什么话反驳,只好答应。
“好吧,就让她端几天试试。”
胖妞激动万分,“恩公啊!等我重新做了寨主,一定请你吃二十斤……哦不,五十斤肉!”
“又开始疯言疯语了这婆娘……”掌柜无奈摊手。
颜小皙笑着摇摇头,扶胖妞起来,但是没扶得动,然后是胖妞自己站了起来。
“吃饱了就赶紧睡吧。”掌柜对胖妞凶巴巴道,又堆着笑脸对颜小皙道:“时候不早了,秀才爷去歇息吧。”掌柜对于文化人还是心存敬佩的,礼貌引路请颜小皙去休息。
颜小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良久,心里终于有了主意,这才安心入睡。
……
倚星楼背靠大山脉建立,巍峨宏伟、高耸入云,乃蒲花洲最高之处。这里是聚会之所,汇集了众多人士,三教九流,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有。
一个俊秀的白衣少年悠闲立于楼门前,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执扇,抬头望着牌匾,自信一笑,散开扇子,朗声念道:“奇生楼。”
旁边的人略感疑惑,出言提醒道:“小公子,这两个字念‘倚星’,这是倚星楼。”
“咳……多谢。”
耍帅失败。
只见小公子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讪讪收扇走进楼里。
颜小皙易容成了男子,这回使用斗转星移法,可没人能认出来了。
这端贼窝是个大计划,靠她一人可行不通,她得找帮手。
这帮手啊,最好,是熟悉本地的人。
于是,颜小皙瞄准了靠窗边面临河岸的一张桌子——坐着的一群人。
那群人皆满面愁容围坐在桌前,每个人袖子臂弯处皆扎着黑布条,黑布条上画着水蓝色潮浪的图纹。
玄武帮。
不错,顾家堡与她无亲无故,没必要帮她。而玄武帮不一样了,她有突破口。
封长泊是金河湾水运使,这里坐着的玄武帮船员,应该都是熟知他的人。
颜小皙走近桌前,向那伙人抱手行礼。
“各位大哥好,请问,封长泊封运使可在?”
那伙人听到封运使的名字纷纷抬头,“小兄弟是?”
“小弟是封运使的故友,是陆寻歌陆少侠差我前来寻他。”
颜小皙暗笑:把陆寻歌也搬出来,他的名号比较好用。
果然,说到陆寻歌,几乎所有人都了然“哦——”的一长声点点头。
但过了一会儿,他们神色又变得沉郁了。
颜小皙知道封长泊失踪了,但并不知道他是否也被浮花寨抓走。她四处扫了一眼,心下明白这是公众场合,他们定不肯说出实情,以免失了玄武帮的颜面。于是她试探问:“初次见面,小弟应该好好招待才是,各位大哥可否赏脸?”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拒绝。人群中像是领头的人站起来,此人身形健壮,左面上有一道刀疤,从眉尾蜿蜒到下巴。他相貌吓人,态度却十分温和,礼貌的拱手,“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多谢少侠了。在下金河湾第九船队队长李传刀,敢问少侠名讳?”
颜小皙回礼,“在下,颜陌离。陌上花开的陌,原上离离草的离。”
这名字和解释是顺口说出来的,说完颜小皙才发现原来她还能拽诗文,可把自己牛逼坏了!
“好,颜兄弟,请。”
“李兄及各位兄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