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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校场之外

清秋醉 思夏言 4944 2024-07-11 19:35

  不知不觉间,沈亦清在燕云易的将扶之下,已然行至校场外。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一众女眷应当在寿安宫的花厅中照常举行雅集竞技,此时却都坐在马球场边早早预备好的各色帐幕之中。看台高位正中黄色帷帐里坐着的,是梁成帝与高太后二人,左右分别有皇后与万贵妃坐陪。帷帐中,梁倾月在一旁闲坐着,瞧着颇为紧凑的击鞠场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致。

  沈亦清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但是尚且不能够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足以让幕后之人为了刻意针对而不惜改变千秋诞的行程安排。她下意识地转过脸来望了眼燕云易,只见他面上始终风轻云淡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惊异之感。

  梁倾月于人群之中一眼便望见他们二人,弗一见到沈亦清安然无恙的模样,立刻安心了大半,不由自主地替她开心。只是下一秒便留意到燕云易挽起她的臂弯,那样亲昵的动作,无端又教她觉得嫉妒。这样矛盾的情绪交织,终究划为她藏于内心的一阵孤寂。

  可她终究还是明辨是非之人,那种私心作祟很快便予以化解,转身兴高采烈地向他们走去。

  彻王离他们更近,此时已然抢先一步,冷着脸面带讥讽地逼近。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骁骑将军嘛。不过是区区的击鞠,你不会可以直说,本王也不会笑话你,何必用内眷来做挡箭牌。”

  姜柏相逢迎地附和道:“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的燕少将军输不起呢。”

  燕云易依旧毫无愠色,只冷眼旁观着簇拥而来的一众青年男子。沈亦清是不认得几个的,只是瞧他们语气态势,估摸着都是彻王的犬马,不值得一提。

  梁倾月微微涨红了脸,憋足了力气却并不敢高声道:“哥哥,少夫人是真的身体不适,我亲眼所见,是真的!你不要再为难他们了,父王会不高兴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像是失了底气,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原本彻王只是想要趁机嘲讽几句,过过瘾也就罢了,没想到她会调转枪头帮着外人说话,最后更是意指用父王来压制自己。

  梁倾月的好心适得其反,反倒使得彻王改变心意,并不打算轻易罢休。

  彻王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居然想要帮着这么一个寡情薄幸的男子来对付自己的亲哥哥。你看清楚了,人家现在怀里抱着娇妻,哪里还能轮得到你!”

  他这话尖酸刻薄至极,丝毫不顾及梁倾月的颜面,她本就脸皮薄,登时被说得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众人不敢插手,都有意无意地试图回避。

  沈亦清顾念梁倾月的恩情,一时之间看不过眼,说道:“王爷说什么做什么自有定夺,可是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妹妹,没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

  这话听在彻王耳朵里却像是煽风点火,若是她这般无权无势之人都能对自己指手画脚,颜面何存。于是他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步步逼近沈亦清。姜柏相等人则暗中站成了一排,默不作声地把几人围在中间,确保从高处看台上难以窥见具体情况。他们本就离主场地有些距离,又有一众跟班替他打掩护,彻王越发无所顾忌,劈头盖脸地就想要动起手来。

  沈亦清下意识地抱着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肢体上的冲击。抬起头时,只见燕云易早已挺身而出地护在自己前面,紧紧禁锢住彻王抬在半空中的胳膊。

  “燕云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彻王殿下!”

  姜柏相眼中闪过惊恐,但还是硬着头皮咋呼着,一边使着眼色示意大家向周围腾挪些位置,以便梁成帝的方向能够一目了然。

  彻王冷笑道:“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在御前动手啊,本王倒想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燕云易没兴趣对着他多费唇舌,手上只微微用力,就痛得彻王龇牙咧嘴地露出痛苦的神情。照理说彻王身材健硕,不像是会被任意拿捏的样子。只是燕云易常年挽弓射箭,手上的力气更为惊人,绝非寻常武将可比。

  姜柏相大惊失色,叫嚷道:“燕云易你干什么!来人呐,少将军打人啦!”

  他这一嗓门下去,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到这个方向。沈亦清一眼便知他们的动机,瞧着燕云易目不斜视的冷峻神情,心知再这么僵持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他。于是一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一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温声说道:“燕云易,你先放手。”

  燕云易的视线穿过彻王,能够清晰地看见燕云殊与齐王等人正向着这个方向走来,手上猛地卸力,然后好整以暇地低头轻轻掸了掸衣袖。瞧在外人眼里,却是他对沈亦清的言听计从,又成了他们夫妻和睦的佐证之一。

  只见彻王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两三步,姜柏相急忙想要搀扶,被彻王厌恶地推开。

  他正有一肚子的火气发泄不出去,指着那群跟班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啐!一帮子废物,本王要你们何用!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人!”

  姜柏相灰头土脸地垂着头,一边连声应和着,一边凶狠地盯着燕云易。之前在他的喜宴上已经丢尽了脸面,现在又是因为他而被彻王责骂,这梁子算是结结实实地结下了。

  彻王依旧不解恨地手指燕云易道:“你给我等着,本王这就去禀明父王,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燕云易冷声道:“悉听王爷尊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迈了一步。彻王略有些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些,身体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眼看着彻王拂袖而去,就要往高台的方向急急奔去,齐王刚巧拦在他面前。

  “彻王这是有什么急事要见父王,不知臣弟是否能代为效劳?”

  只见齐王衣冠楚楚,一派气定神闲的态度,与彻王此时急躁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彻王懒得与他多说,不悦道:“给本王闪开。”

  齐王漫不经心道:“莫不是平白受了委屈要向父王诉苦?三哥不要忘了,上一次向父王请旨降罪于朝臣之时,父王说过些什么。”

  他的话平缓而有力,如同给彻王由头到尾地浇上了一盆凉水,整个人都清醒不少。彻王性情冲动,早年间更是因此与大梁的清流士子交恶,被这些笔杆子口诛笔伐,愣是用一本本上书的奏表砸得走不动路。忍无可忍之下向梁成帝请旨降罪于一众御史大夫,可谁承想,自己的目的没达成,反倒被梁成帝重重地责罚。也是自此之后,他在御前的言行都得慎之又慎。

  这次与燕云易的冲突,且不论因谁而起,可是真的闹到梁成帝与太后面前,真就未必能讨到好处。几番思虑之下,彻王原本怒气冲冲的架势随即颓然下来。

  齐王看在眼里,适时地给了个台阶道:“三哥骁勇,何不借此机会在马球场上一展雄姿,既杀一杀他的威风,又能够在父王面前博得头彩?”

  彻王自是不会信任于他,可听他所言也不无道理。趁着千秋诞,若是能得当权者的青睐,何乐而不为。他所想要谋划的可是统领整个燕云骑,在这样关键的事情上,细小节的争执又何重要可言。况且,姑且就让他们嚣张片刻,过了今日,到底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尚未可知......

  他稳了稳身形,只冷声道:“哼,本王自当愿意。不过不知道你和燕家的两兄弟,有没有这个胆量?”

  燕云殊温和地笑道:“彻王有意,微臣自当奉陪。”

  彻王道:“世子恐怕也不能代表自己的弟弟吧,本王是担心燕少将军眼高于顶,输不起了才是。”

  燕云易默然看着他,周身是不怒自威的气度。

  齐王道:“输赢自有陛下裁决,可就由不得咱们,这有何难?”

  姜柏相连忙补充道:“王爷,空口无凭。不如与他定下赌注,省得有人不认账。”

  他方才说完,才骤然意识到不妥,连忙说道:“齐王殿下,下官方才的话不是对您说的,下官......”

  齐王并未留心他所言,打断道:“三哥若是没什么意见,不如一同面见父王。”

  话音未落,只见御前的内寺汪直已然行将几人面前。

  汪直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有旨,传骁骑将军与夫人于殿前一见。彻王与齐王殿下,那就有劳尊驾,也请与老奴一同前往。”

  沈亦清有些摸不着门道,不清楚是喜是忧,故此并不多言,跟在燕云易的身后一路行至高台处。

  高太后先开口道:“听涂进说燕少夫人的身体抱恙,现下可有好转?”

  沈亦清正犹豫着要如何解释,没想到燕云易替她分辨道:“微臣替内子叩谢太后恩典。冯太医说她伤及筋骨,不宜操劳,如今稍作歇息也只是暂得转圜。”

  万贵妃面露怜惜的神情关切道:“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搞成这般模样。冯太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得好好调理才是!”

  皇后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面上丝毫未流露出明确的情绪。

  燕云易应声道:“臣遵旨。”

  这一番祥和的寒暄气氛倒是有违彻王的心意,他心下终究不忿道:“回禀父王,儿臣听闻骁骑将军骑术精湛,有意与少将军在校场上切磋击鞠之术,还请父王恩准。”

  梁成帝并未直接回应,略微沉吟道:“朕记得,原本就是安排你们两个对阵?”

  汪直适时回话道:“回陛下,您记得没错。只是将军方才有事情耽搁了,彻王陛下也没有上场,故此两方的阵营都轮空了。”

  他这话说的隐晦,可任凭谁也听得出来背后的意思,也就是因为沈亦清抱病的缘故,燕云易才免于校场比试。

  梁成帝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笑着对燕云易道:“爱卿,你可有兴致与彻王对垒?”

  有了前面的铺垫与明知故问,若是此时燕云易再推辞,说得轻了是怯场,重了倒像是不识抬举。

  燕云易自然不负众望地应了下来:“微臣尽可勉力为之。”

  梁成帝大悦,说道:“不要勉力,朕要的是你使出全力。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正需要你来杀杀他的威风,爱卿可千万不要手软!”

  彻王趁着这个机会道:“既是如此,儿臣相与燕将军以胜负为赌约,博个彩头,不知可否?”

  梁成帝道:“哼,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彻王道:“若是少将军赢了,儿臣任凭差遣;可若是儿臣赢了,我想要统领整个燕云骑。少将军,你可敢应这赌约?”

  万贵妃连忙喝止道:“铮儿!”

  沈亦清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原来他的处处针对与明枪暗箭,就是为了这个。她还真是高看了这个彻王,这般狼子野心居然就这么昭然若揭地袒露无遗。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该鄙夷他的纨绔与蛮横,还是同情他的天真。

  眼见梁成帝面带愠色,万贵妃赶忙下跪,脸上尽是惊惧道:“陛下,铮儿言行无状,实在不成体统,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还请您重重责罚。”

  随着她这一跪,众人也都齐刷刷地伏首在地,沈亦清深吸一口气也随之将投埋在两臂之间。良久,梁成帝未发一言,视线在燕云易与彻王身上来回流转,颇有些莫测。

  高太后道:“大好的日子,谁敢再在哀家面前再谈朝堂之事,都别等哀家说,都自己去涂进那儿领罚。”

  片刻后,梁成帝猜疑的神情才消退下去,恭敬向太后应了声“是”。

  他兀自站起身来单手拍了拍万贵妃的胳膊,她会意急忙站起身来。彻王倒是很有眼力见,连忙上前搀扶自己的母妃,这件事情也就一笔带过。

  可梁成帝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向燕云易,借着这个机会,他也的确想要看看燕云易对于兵权移交一事的态度。好在燕云易的性情稳重,平日里也鲜少有大幅度的面部表情,反倒教人看不出半分负面的情绪。

  汪直奏请道:“陛下,您看下一场是不是就安排彻王与骁骑将军对阵?”

  梁成帝观察良久,不见燕云易有任何悖逆的神情,暂且颇为满意地轻点下颌。

  众人领旨,随即退至校场边。双方的对峙一触即发,彻王仿佛顷刻间就想要将燕云易其人化为齑粉。

  “燕云易,你真的敢赢本王吗?”

  只见彻王近身贴着燕云易的耳畔,声音无比冷静,全然不似平日里那副暴躁的语气神态。说完,他的双眼中闪现过一丝狡黠与深沉,教人不寒而栗。

  沈亦清心上一紧,顿时生出些并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拽紧燕云易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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