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轻如花瓣,却又极烫,似烙在掌心般。温荆只觉着那热意自手心蔓延,极快地攀上臂膀,又一路烧到他心口。
他忙抽开了覆在她唇上的右手,也一并松了牵着她的左手。
温荆墨睫微颤,神色几变,一丝别扭稍纵即逝,却被安月白悉数捕了去。
安月白做好了温荆发怒的准备。温荆将她推开些许,同时自退一步,蹙眉却不敢看她。
他虽不看她,却仍要维护住自个儿的颜面,出言责道:“也不自重些,像什么样子。”
温荆虽说着这般的话,音调却有些不稳。安月白方才大胆试探,见他这般,才后觉般浮上些羞意,却是心里欢喜。
温荆余光望见安月白眼角眉梢的浅笑,心下竟有一刻乱了。
不能乱。温荆咬上了牙,正要作出反应,却听得门外洛竹传话道:“老爷,镇军将军府夫人到府拜访,说要见月白姑娘。”
古烈渊之妻,要请见月白?温荆听得,转身见安月白也有些惊异。
“先请她到堂屋坐着,让小棠去堂屋守着,让小黎来接姑娘回木居。”温荆吩咐道。待洛竹应下,温荆又回头对安月白慎重道:
“月白,你先等着小黎接你,回木居好生待着,若不传唤,便别过来。”
安月白连连点头,“好。”
温荆见她答应得乖巧,又顿步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出了书房的门。出了门后,他却是不由攥紧了拳。
他已听闻,那古烈渊娶的正是蛮族的圣女。那女子擅用奇蛊,先前并未见过安月白,不知她忽的见月白作甚,他担心此人对月白不利。
书房内,安月白也不自觉微微摩着指尖。不觉想,他已有时会唤她月白了呢,比先时好太多了。
方才,她本以为温荆会大怒,却未料到他似有松动。虽然他并未给她个答复,但也足够让她欣喜了。
安月白忽的发现自己在摩挲指尖。想来是她跟着温荆久了,不知何时学了他的小动作去。
不多时,小黎来接安月白回了木居。二人刚到木居,还未坐下,却见门被砰地打开,一女音问道:“那女医在哪?”
安月白一转身,却见门外站着位陌生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那陌生女子麦色肌肤,双眼明如宝石,长睫浓密,满是异域气息,正是古烈渊之妻古婧灵。
安月白猜到此人便是镇国将军府的夫人,又想起今日并未易容,心下一慌,忙背过身拿起了面纱。
古婧灵方才匆匆一瞥,却是见到了安月白的真容。她不由得一怔,不知为何觉着此女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正在古婧灵回想时,却听得安月白道:“夫人,您擅入民女闺房,是否有些不妥?”
听安月白此问,古婧灵也不再去想她的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又问了一次:“你就是那时救烈渊的女医?”
安月白转身面向古婧灵时,已戴好了面纱,直直看向古婧灵:“正是民女,不知夫人突然到访,是有何事?”
古婧灵双臂交叉于胸前,已然放出了护身蛊,幽幽道:“我找你,是来确认,之前烈渊身上的蛊毒,是不是你驱的。”
那古婧灵的护身蛊此刻正飞于她身前,似古婧灵一念之间,便会向安月白袭来。
古婧灵眼神示意身侧的两位丫鬟。那两位丫鬟也是蛮族少女,得了她的示意,立刻要过来押安月白。
“夫人且慢。”安月白开口,小黎亦拔剑出了鞘,场面一僵。
古婧灵抬手,那二位少女立刻暂缓了动作。
“民女可自行跟夫人走,只是走之前,要问清民女的义父现在何处?”安月白问。
此蛊女能进得来木居,必是要冲破温荆的阻挡的。她怎能不担心温荆?
古婧灵走到安月白身前,望着她的眼睛道:“我就是要带你去找他。”
安月白心下一紧,却见古婧灵示意二位蛮族少女不要动她。古婧灵看了眼她,转身道:“你既然说自行跟我走,那就走吧。”
“好。”安月白应了,示意小黎收剑回鞘,跟上了那古婧灵。
走在廊间,正见天色欲晚。安月白的心也像那落日般沉了下去,不觉加快了步子。
等到了堂屋,安月白一眼望见温荆倒在椅上,不由呼吸一窒,叫了声“义父”,便小跑到温荆身前,抬手试他的呼吸,又匆忙看他的脉。
“他们没死,是睡过去了。”古婧灵悠哉开口。
堂内诸人都软倒在地,一片狼藉。小黎见小棠也倒在地上,登时握紧了剑鞘,用力之大,指节已泛白。
安月白试过了温荆的脉。他脉象虽是无异,但却不知为何醒不过来。她起身,手腕微抖,眼底滑过一抹杀意,转身冷冷开口:“你把他怎么了?”
“他不让我去找你,让人拦我。我就给他们下了睡蛊。”古婧灵道,却见安月白已抖腕飞出几毫银丝。
那银丝速极快,顷刻间缠上了古婧灵及她身后二女,虽看似至柔,却是极韧极坚,正是翟青授予安月白的秘术银月丝。
古婧灵心下暗奇,方一动弹,却见衣衫被此丝滑破。
“夫人最好不要动弹,免得受伤。”安月白行至古婧灵身前,道:“夫人若想行动自如,还请将此屋内众人身上的蛊都解开。”
古婧灵见安月白冷若坚冰的模样,却是朗声一笑。继而无声动唇,将诸人的蛊都解了去,却偏偏未解温荆身上的。
洛竹、阿东俱是转醒了,“黎。”那处,小棠也是悠悠醒来。小黎忙起身去扶她。
“夫人这是何意?”安月白见温荆未醒,向前走到古婧灵身前。那古婧灵的守身蛊飞起,横亘在二人之间,阻挡她再向前。
“那人对你很重要吧。”古婧灵笑问,又道:“你在军营时,既能解去烈渊身上的蛊毒。这睡蛊也不难破,你试试能否破开?”
妖女,此女实为妖女。
安月白切齿,却怒而笑道:“自然。只是要让夫人在宅内多待些时辰了。”
古婧灵仍是混不在意般,对身后的两位蛮族少女讲了几句蛮语,她们立时也安静了下去。
银月丝上有毒,安月白不能让旁人扶起三人,便自行扶了古婧灵和那二位蛮族少女入座。
“东管事。”安月白扶罢三人,叫了阿东。
“是,姑娘。”阿东忙应,听安月白道:“你去封了宅,让人将义父扶至里间,再派人看好夫人三人。”
阿东即刻按安月白的吩咐去做,扶了温荆入内,又派了十几人看管古婧灵等三人。
“小黎小棠。”安月白深吸口气,“劳烦二位姐姐替我取药箧和九针。”
“是,姑娘。”小黎和小棠应罢,忙起身出了堂屋,去木居为安月白取来器具。
安月白不再看古婧灵一眼,抬脚进了里屋,又关了屋门,欲为温荆祛蛊。
待安月白转身后,古婧灵三人却是神色清闲。
古婧灵右侧的少女叫巾娅,蛮族圣女二位侍女中的一位。她借着传意蛊,无声无觉地问古婧灵道:
“夫人,这女人真是您选出的下一位么?”
“真笨,要不是的话,何必费这么大力气?”古婧灵左侧的少女用传意蛊嘲道。她是恩娅,另一位圣女侍女。
古婧灵有些伤神,巾娅和恩娅自幼与她一同长大,二人从来爱抬杠拌嘴,谁知这到了他朝也不改脾气。
“如果她真能破开我的守身蛊毒,那她就是下一位圣女。”古婧灵用传意蛊道,二位侍女不再说话。
古婧灵身为蛮族圣女,其守身蛊为世间剧毒,只有圣女之夫能受得住。
其入圣女夫君体内后,自身会发出五成的毒性,至少会让圣女之夫沉睡两三日。待这几日过后,守身蛊才能渐消毒效,重塑其经脉。
但尽管如此,大部分圣女之夫体内仍有余毒,需要婚后圣女助其慢慢消去毒力。
古烈渊中蛊后,却是一夜就醒来。古婧灵婚后直至今日,并未在他身上探出一丝余毒,可见是那安月白之功,是她不过一夜便研出了破守身蛊毒之法。
在蛮族,不论是借用外力,抑或凭自身体质,凡能受住上任圣女十成的守身蛊毒者,即被选定为下任圣女。
古婧灵眸光微动,心内暗为内屋的安月白鼓劲,只想她快些破开睡蛊。
上次不过仅仅一夜,便能消去古烈渊体内的五成守身蛊毒;若是时间再丰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