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梁文道说,雪月天宫曾帮他出手灭了供养平王的张家,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而你只收了五百两低价也是因为对他有情所以才……”
“什么?他这么说?脸皮可真厚!”
余茵茵闻言勃然大怒,立即拍桌而起,“除掉张家那不是因为祖上留下的雪月天宫要给皇家帮忙的规矩么!再说皇上已经另外付过钱了,我就没管他要,可他主动要给,完全不要的话又没办法跟他解释为什么免费,所以只得象征性地收了一点儿,怎么就成了为了他了?!”
余鱼汗颜——呃,幸亏还收了一点儿,且那点儿钱对他来说还不少,要不然白“帮他”的话,更得被他误会成师父对他情深义重了。
“那当时我们在龙啸山庄时,师父前脚儿刚走,他后脚儿就住了进来,师父那么急着走,难道不是为了躲他么?”
“我躲他做什么……那是因为当时你小师叔听说了陆盟主中的这个毒药,觉得可能与你爹娘或者与我师父他娘有关,便闻风前来打探情况了,我知道后不想与他碰面尴尬,就先一步走了!”
余茵茵万分不想承认自己是在躲着毒王,但不承认又不行,梁文道这厮也实在是太能自作多情给自己加戏了……
余鱼:“……”
事情反转得有些突然,着实令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想起梁文道当时讲述他与师父相识往事时的那个神态和语气,好像师父有多喜欢他,对他多爱而不得,他又有多绝情伤害了姑娘多不好意思似的,敢情儿到头来全是他自个儿在自恋啊?
再加上后来确实有诸多的巧合,那时候余鱼尚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小师叔的事儿,还真以为师父一直以来放不下的人是梁文道呢!
就算是后来遇到了小师叔,知道了毒王其人,谁又能想到师父这些年惦念的竟是同门的小师叔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师叔再次拿他们几个当由子和师父“巧遇”之时,他在师父面前表现得倒是低眉顺眼,态度良好的,莫非是心中有了悔意,想弥补过去,所以刻意设计靠近讨好师父?
可既然如此,他喜欢师父,师父也喜欢他,为何师父还要故作高冷地再次推开他呢?而且师父分明还说过他已经“死了”云云……
余鱼心里琢磨着,不敢再开口问,因为此时余茵茵皱着柳眉,看起来心情实在不大好的样子。
气氛正尴尬着,余茵茵突然站起身来,说要自己出去走走散散心,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那背影,逃也似的!
正主拍屁股走了,余鱼只得抓着小圆分析,“哎,你真行!看不出来,小丫头片子一个,感情的事儿分析得还很头头是道么!”
小圆闻言有些得意,摇头晃脑道,“少宫主,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咯!别看在武学方面我一窍儿不通,分析情感问题那是不在话下的……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儿,我看咱们宫里的顾左使和梅右使俩人也有戏!这事儿就看谁先开那个口子了。”
余鱼回想二人日常接触,仔细琢磨了一番,别说,好像还真是有那么点儿蛛丝马迹。
顾左使平时虽然有些木讷,看着老实巴交的,但对着梅姨却总能有说不完的话,她还以为顾左使是慢热,只对自己熟悉的人倾诉内心呢,现在仔细一想,他和伍堂主他们关系也挺好啊,却似乎也没达到这样频繁的交流程度吧?
这么一想,她便更佩服小圆在这方面的敏锐性了,啧啧称奇,“那你再说说,师父和小师叔明明是互相喜欢,时隔多年,两人也已经再次见面了,有什么事儿借此机会说开了不就好了,为何还这么别别扭扭的啊?”
“少宫主,这你就不懂了,有的时候呢,处在感情之中的人就是喜欢没事儿找事儿的去作,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还不自知呢!”
小圆说完,吐了吐舌头,谨慎地往门口张望了一番——这话要让宫主听见了可不得了。
“怎么说?”
小圆压低了声音,捂嘴凑近道,“依我看哪,当年宫主对毒王好的时候,毒王由于自尊心作祟,不问青红皂白地作了一通,把宫主作懵了推远了之后他自己也跑了,后来等他想通了也成名了,鼓足勇气回来找过宫主一次,却正看见宫主和梁文道在一起‘谈天说地’呢,于是打翻了醋坛子又跑了,宫主追都追不上,别提解释了!”
小圆啧啧两声,“说真的,我就没见过像毒王这样小心眼儿的男人!那时候我还小呢,只有这么个印象,我记得宫主还因此伤心欲绝跌破了头……若不是宫主今儿这么一说对上号了,我也真没想到宫主原来喜欢的竟是他……话说回来,他不自信也难怪了,宫主哪样儿不比他强啊?”
原来如此。
师父当年失恋想找娘亲倾诉倾诉,应当就是这件事了,毕竟他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
但小圆话里话外将小师叔贬得很低,余鱼倒是不大赞同的,“小师叔人其实也挺好的,善良,讲义气,只是不善表达,有些别扭罢了,要不然他那么不好的话,师父也不会喜欢他了。”
小圆没有实实在在地接触过毒王,对此便不予置评,“那也备不住,但宫主也别扭啊!别扭人和别扭人谈感情,那可费了老劲儿了……毒王现在回过味儿来了,觉得还是放不下宫主,认怂了想回来,可哪儿那么容易?宫主就算明白了他想和好的心意,那也不能那么便宜了他,也得作一作才行!”
对此,余鱼很不理解,“当年既然只是个误会,师父若知道小师叔心里也有她,那误会不就解除了么?”
小圆撇嘴,“才不会呢,若真是如此,宫主只会更加生气!相互喜欢不好好说话,还作,还跑,故意令人伤心,那不是更气人?”
那倒也是,余鱼无言以对。
师父的脾气她也算了解,对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很钻牛角尖儿,当年和她娘置气的决绝就够令人心惊的了,如今虽然知道大家都释怀了,但表面上看还都有点儿别别扭扭的呢,更别说对待如此反反复复的爱人了。
小师叔要真想让师父消气,可能还真得需要一点努力和时间。
尤其,她隐隐觉得,这误会其实还没完全解除,回想起前阵子小师叔和师父梁文道坐一桌吃饭时那个表现,分明就是还怀疑师父和梁文道有点儿什么,只不过不敢过问,怕再次惹怒师父彻底不搭理他了。
提到梁文道,余鱼亦十分无语和无力,她竟然事到如今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都怪梁文道那家伙太普通且自信了,斩钉截铁地说师父喜欢他,干扰了她的思路!
导致后来当她发现梁文道对袁老板有些意思时,还怪替自家师父难受的,虽然说感情一事不能强求吧,她还是觉得师父多年的深情错付了,现在知道了师父心里的人不是他,顿时舒坦多了。
正想着,小圆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往床上努了努嘴,一脸狡黠道,“少宫主,您这婚退不了,可不是真的退不了吧?我看就连他那女影卫也拿得出这个钱的,估计人家也愿意替主子拿……”
“鬼机灵!”
余鱼拿指头戳了小圆饱满的额头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看人目光这么毒啊?
“哎哟!”
小圆捂着额头夸张地叫了一声,噘嘴不服气,“一个两个全是别扭的,还不让人说啦……”
可惜别扭的不是余鱼,她是有一说一的性子,绝不会让误会产生,所以干脆假装没听见,不理会小圆在身后的嘟嘟囔囔,起身准备给白玉楼煮药。
小圆撑着脸看了白玉楼一会儿,认真道,“少宫主,宫主说要带白楼主走,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来的路上宫主就说了,你是她的接班人,以后要继承雪月天宫的,需要更多的历练和见识,而不是囿困于儿女情长不能自持,在这白白耽误事儿。”
余鱼听了这话,手下一顿——将白玉楼交给师父的话肯定没问题,甚至能更好,因为宫中还有专门的药师,环境也好,说不定调理好了恢复得更快。
只是,就将他一个人丢下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哪……
“反正你守不守着他,他该醒也还是醒,该死也还是死……”
“小圆!”余鱼一惊,打断她。
小圆吐了吐舌头,“少宫主,悲欢离合,命中注定,平常心对待。”
余鱼愣了一下,叹道,“我从前真没发现,你这丫头平日里就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最后真正有大智慧想得开的反而是你了。”
小圆一笑,又露出两个梨涡来,“那是,平常的小事儿计较计较,权当体会世俗间鸡飞狗跳的乐趣了;大事儿么,就得看开,尽人事,听天命,不给自己只有一遭的人生体验再添堵!”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遭?”
“少宫主,今朝只想今朝事,若有来世,谁知道呢?”
小圆起身拿了把伞,“我出去看看宫主,这天好像又要下雨了,烦死了,鬼地方又阴又冷的……少宫主你好好想想罢,宫主是为了你好,她如今心情不好,你可千万别再跟她拧着干了。”
余鱼点点头,看着她一溜烟儿跑出门去,再回头看看躺在那里毫无清醒迹象的白玉楼,心情无比复杂——其实小圆方才说的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真放在自己身上,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她在这里的确是浪费时间,她深吸了口气,将药罐里的渣滓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