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嬴的这番操作,直接把殷姮震住了。
六国质子当然不敢指名道姓,说要求娶大王的亲妹妹,只以公主代称。
但谁都知道,唯有王后所出的女儿,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其他庶出的女儿,若不被承认,那就是普通宫人;即便被大王承认,大家给面子,勉强在国内尊称一声“公主”,嫁给国内乃至国外的公卿没问题,可嫁到其他国家的王室去当正妻,对方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两国很可能就以此为理由开战了。
就拿寿阳太后为例,当时祝国没有嫡公主,昭国太子来求亲的时候,祝国就送了一堆庶出公主和宗室女过去给昭国太子当妾室,不敢以庶充嫡。
至于,寿阳太后脱颖而出,被立为夫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竞争上岗,其他人管不着,但婚姻嫁娶……
六国质子中,好像有三个还是四个都是太子吧?剩下的就算不是太子,也都是嫡出的公子或长子。
毕竟,伴随着昭国国力越来越强盛,做事也越来越霸道,这几十年来,基本上都是点名要他国第一或者第二顺位继承人来当质子,不会允许六国随便派一两个不受宠的庶出公子来充数。
殷姮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了出来:“这样可以吗?”
殷长嬴神色淡然,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和傲慢:“有他们挑拣的余地吗?”
殷姮无法反驳。
她明白,殷长嬴已经将六国当作了囊中之物,而六国质子,对他来说,也不再是平等的王侯后裔,而是注定要俯首称臣的亡国之人。
这种情况下,他肯点头下嫁公主,这是恩赐。
就像昭国的臣子,能娶到公主——哪怕是庶出,也欢欣鼓舞。因为这不仅代表了大王的看重,也让他们的家族从此和王室沾亲带故,有谁敢挑三拣四吗?
只不过,殷姮觉得,六国质子肯定不会这么想。
人家在国内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心气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求娶她,可以是联姻强国,以求自保,但若娶不到她,也是宁缺毋滥。
结果,殷长嬴点头同意,却一次性批发六个公主。虽然六国质子未必敢拒绝,心里也绝不会舒服。
这么一来,那些嫁过去的公主,不就倒霉了吗?
殷姮沉默片刻,才问:“我……有这么多姑姑吗?怎么从未见过?”
殷长嬴也不记得他们有几个姑姑,但郑高机敏啊,闻言立刻凑上来,恭敬道:“回公主,宫内尚未出嫁的王室女子,还有十一人,都侍奉在寿阳太后身边。那日您去拜见太后,除却一位贵人病重,不敢污了太后与您之外,其他十位贵人都在。”
殷姮怔住了。
她拜见寿阳太后,纯粹就走了个过场,都没坐下来喝杯茶。
这么短时间内,她见过的,不只有寿阳太后娘家的那些美人吗?剩下的年轻女子,就只有太后身边的女官和宫人了,难道说……殷姮有些不确定地问:“太后身边的琐事,都交由几位姑姑打理?”
郑高腰弓得更低了:“这都是贵人们的一片孝心。”
殷姮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听见郑高的回复,却全堵在喉咙里,开不了口。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其实没有个人幸福可言,甚至根本没有“幸福”这个概念。
在殷姮看来,几位姑姑若嫁给六国质子,注定是一段很大概率会不幸的婚姻。
但换个角度想,正因为殷长嬴需要她们联姻,她们才能得到公主的名分,又能嫁给年轻的王侯,总比在太后身边端茶倒水,一直干着伺候人的活,要么老死深宫,要么随便被指出去,当谁的陪媵好吧?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卖力地伺候寿阳太后,不也就是想求个好姻缘吗?
殷姮努力开解自己,心情却有些低落。
殷长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阿姮,见过六国质子?”
“未曾。”殷姮疑惑道,“大兄何出此言?”
“若阿姮喜欢某位质子,倒也无妨。”殷长嬴不动声色地说,“你可命人将他带来,命他取悦于你。”
殷姮差点吓得跳起来:“大兄!”
殷长嬴又道:“若非此人不可,你可令他‘病亡’。”
“……”
殷姮纠结地看着这位便宜兄长,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看看殷长嬴说得这是什么话——你不能嫁给六国质子,但你可以把他们抓来当男宠,把他们关起来,随便你怎么玩!
如果真的十分喜欢,割舍不下,那也行,让这人“病故”好了。没有了高贵的身份,就只能任由你把玩了。
这是一个哥哥该对十二岁的妹妹说的话吗!
你们王室的节操,全都这么低吗?
殷姮的三观,裂了。
殷长嬴却像没看见殷姮惊讶的表情一样,又道:“昭国也有一些出名的美男子,各具特色,若你喜欢,收用也无妨。”
殷姮实在忍不住,反讽道:“大兄也收用过吗?”否则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天可怜见,她这句话,真的只是单纯吐槽。
结果,殷长嬴却回答:“也无甚新奇。”
“……”
你还真睡过啊!
殷姮再不敢和殷长嬴谈这么没节操的话题,连忙摇头:“不了,不了。”
看见她对男女之事如此抵触,殷长嬴平静地说:“阿姮,你不要学母后,也不必矫枉过正。”
殷姮愣住了。
她突然懂了,殷长嬴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
他在教她上位者的生存法则。
殷长嬴每天睡三五个妹子,却不记得任何一人的脸。这四五年来,伺候他的美人来来去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却没册封任何一人。
即便如此,也无人置喙他做得不对,顶多私下感慨大王真勇猛,顺带觉得那些美人无用,不能讨他欢心。
宋太后一心一意守着安信侯过日子,却被公卿乃至百姓诟病了无数次,认为她祸乱后宫,罪该万死。
假如宋太后有千八百个男宠,夜夜当新娘,殷长嬴都一句话不会说,臣子们也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对。
这是上位者天然的权力,也是殷长嬴对母亲的孝心。
可他万万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母居然对一个男宠动了真情,想要当对方的妻子,甚至给对方生下了孩子。
这就是王室的残酷之处。
你可以当一个人渣,却不能当一个普通的人,更别试图拥有一个平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