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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511 2024-07-11 19:37

  神降术。

  几乎是第一时间,这个词汇就浮现在殷姮脑海。

  从理论上来说,以郑高这个活着的“伥鬼”或者说“眷族”为载体,殷长嬴只要掌握了神降术的方法,确实能够远距离降临。

  但以殷长嬴现在的实力来说,想要跨越这么长的距离,实现神降。对降临者和载体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来见她……

  想起最近的三封信,殷长嬴一封都没有回,这次又莫名其妙本人亲自前来,殷姮不免有些担心:“大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长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阿姮,你的心乱了。”

  殷姮怔住了。

  她沉默许久,才轻声道:“是的,我,没办法再逃避了。”

  一直以来,她都装聋作哑,自欺欺人,拒绝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心想反正这不过是漫长人生的短暂旅途,无需放在心上。

  但那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这段旅程并不短暂。

  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会在这个世界渡过多长的时光,才会想起过去的一切,尤其是回家的方法,以及家乡的坐标。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又是何等孤独。

  殷长嬴随手一扬,远处的山上,无数石头化作细粉,落在他的身边,垒成一座台阶。

  殷姮先是有点莫名,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给她用的。

  她倒是忘了,自己现在才三头身,与这位身高一米九的兄长差得太多,扬起脖子看他,虽然她不觉得累,但估计对方一直低头觉得麻烦了。

  这么想着,殷姮就很自然地坐在台阶上,然后说:“大兄也坐。”

  殷长嬴本是让她站着,但见她先坐得这么自然,完全没有君臣之别,思考了一瞬,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明明神降之术不能持续很久,可他却像没事一样,沉默不语。倒是殷姮,心中有股冲动,忍不住说:“大兄,我……”

  殷长嬴轻描淡写地说:“你若不喜樊郡豪强,将他们都杀了便是。”

  殷姮惊讶地睁大眼,还未说什么,便听见殷长嬴缓缓道:“六国,心腹之患;樊郡,纖介之疾。孰轻孰重,孤心中有数。可此地之人竟敢令你心乱,对昭国的危害便远胜过六国。”

  殷姮不知该说什么好。

  殷长嬴的态度很明确,在他心中,大巫的重要性胜过一切。

  区区樊郡豪强,居然令殷姮不悦,那么就全杀掉好了。

  樊郡豪强之所以能逍遥法外,无非是因为昭国人力财力和物力分布都有主次先后,既然主要目标放在六国上,就没办法收拾他们。可有“巫”的介入,那就不是难事了,完全可以双线处理。

  无论殷长嬴还是殷姮,或者郑高、孙青,哪怕还未苏醒的无名奴隶,想要平推樊郡,杀死所有人的人,不过都是时间长短,效率高低的问题。

  殷姮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头,郑高就会直接让樊郡成为无人地带。

  “不,我——”殷姮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说,“我真的很讨厌他们,但这不是杀一两个人,一两个家族,甚至一个郡的豪强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侧过脸,望向殷长嬴,明知道对方很大可能没办法理解,却还是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同样是人,就因为所谓的出身,便被分成三六九等。所谓的世家够奴役百姓、戕害奴婢,难道就是凭一个好出身,好姓氏吗?”

  话一说完,殷姮先苦笑起来。

  殷长嬴……应该不懂的吧?

  毕竟,这是一个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

  殷氏王族的先祖,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中的黑帝,在前两个王朝都是公卿,本朝则是大夫。

  后来,这一脉的祖先,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成了大夫,孙子又成为了国君。

  哪怕殷氏王族代代先王的努力不可否认,但他们仍以能够追溯上百代,无一白丁的家谱而自豪。

  殷姮静静地望着殷长嬴棱角分明,俊美至极的侧脸,心中却是自己落入这个世界,穿梭时间洪流时,“看”到不知是上一个轮回的“历史”,还是这个世界“未来”的片段。

  这位完成千古未有之伟业,不可一世的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建立的朝代只存在了短短十五年,在他死后,就被一群庶民黔首推翻,从此开启了前人做梦也不敢想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吧?

  殷姮的眼中,浮现淡淡的悲哀。

  倘若说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昭国公主”的身份难以自保,努力变强。可现在,在知道其他人很难伤害到自己,她又不知道究竟变得多强才能想起过往的情况下,目标如此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眼前又没有切实的威胁,让她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这时,她突然听见殷长嬴说:“你说得不错。”

  “?”

  “公卿之家,不乏蠢蠹;士族乃至小吏之家,也能出可用之人。”殷长嬴对殷姮的论调非常赞同,“为君王者,自当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公卿、大夫、士、庶……这些旁人认为是真理,严格遵守的规则,在殷长嬴这里等于没有。

  对他来说,百姓是牛马,官吏是猎犬,公卿是放牧人,而他则是这一切的主人。他能随意使唤、处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对他来说,公卿、士族、豪强、奴婢,毫无分别,反正都能杀,都可用。

  殷姮顿时有些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思考了一下,指着荒凉的戈壁,对殷长嬴说:“大兄,你看这里,原本也是有树木的,可被人砍伐光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一棵树要长成材,至少要几十年:一个人也是,从出生到长大,需要十几年。每个生命都这么宝贵,为什么要人为地分出三六九等,让一群人把另一群人当作消耗品用呢?”

  殷长嬴却没理会殷姮声情并茂的演说,直指关键:“若此处当真一无所有,你为何利用‘巫’的力量,钻了那么多地下洞穴?”

  “我那是发现这里能产井盐!”殷姮有点恼羞成怒,“大兄,你别转移话题,认真听我说。”

  殷长嬴听见”井盐“二字,停了一瞬,才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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