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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662 2024-07-11 19:37

  本来挺伤心的殷姮,被他一句话吓得什么情绪都没了。

  女人之间有些小秘密、私房话,交流一下“驭夫之术”,分享或者吐槽一下情感生活,这不都是正常的吗?

  这你都知道……

  殷姮有些纠结:“大兄,莫非你手中有一支专门用来刺探消息的机构吗?”

  殷长赢淡笑道:“手上捏着秘密,想要卖个好价钱的人,不知凡几,何须多花力气?”

  每天下午,殷长赢闭目养神的时候,郑高就会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低声将收集到的重要消息一条条汇报。

  大部分都是某某私下与某某会面,说了什么。

  而这些话,一旦追究,没几个不是抄家灭族的罪行。

  没错,这就是他的日常休息,确实有点吓人。

  当然了,只有涉及大王,或者国家大事,郑高才会事无巨细,向殷长赢回禀。

  剩下那些例如公卿争风,美人争宠之类的小事,不必殷长赢费心,郑高自己就直接料理完了。

  殷姮不知该说什么好。

  评价告密之人太无耻?

  可从道理上来说,他们也没有错,忠于君王,这是铁律。

  公卿、美人轻慢君王,他们告密,难道不对吗?

  殷姮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身边……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刚刚已经问过一次,殷长赢却没直接回答。

  但这一次,他压根不必回答。

  见他停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殷姮就明白了:“有人向大兄说了我的坏话,是吗?”

  所以,殷长赢才会让含章殿的人全都留下来。

  并不是殷姮以为的,他认为她身边这些人伺候她不精心,想要给他们回炉再造。

  而是因为,有人向殷长赢告发她,他知道殷姮心软,为了避免她求情,就先带她离开庐龙城。

  等他加冠完毕,再加上一来一回的时间,已经两三个月过去。

  若是在故都过冬,那就更久,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该问的,该罚的,全都已经妥当,证据摆在殷姮面前,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大兄,你别担心,我不难过。”殷姮轻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们究竟告发我什么?”

  殷长赢见她嘴上说不难过,神情却黯然了,便轻抚她的鬓发,语气也放柔了一些:“阿姮想听哪桩?”

  殷姮苦笑:“原来还不止一桩。”

  一开始,知道身边的人告发她,说没情绪,那是假的。

  但听见不止一个人向殷长赢告密,说她坏话,方才那些阴霾却彻底散去了,只剩一种情绪,那就是可笑。

  “自然不止一桩。”殷长赢淡淡道,“有人说,阿姮对孤流放官眷的判决,十分不满,私下救济他们。”

  殷姮没办法反驳。

  就算能以“让她们织布是以工赎罪,隐官不也是如此”搪塞,却也经不住深查,因为,她不光包吃包住,还给那些可怜女人发工钱。

  “又有人道,阿姮开仓放粮,市恩以笼络数十万囚犯,意图不轨。”

  殷姮也没办法反驳。

  她确实放过不止一次粮食,等岷郡的水稻丰收后,还隔三差五,给河工们加餐。

  “还有人告说,阿姮行踪诡秘,恐是去联络他国间谍。”

  殷姮更没办法反驳。

  她确实没事一个人操纵风,到处溜达。

  要么勘测土地,要么去找妖鬼,要么就是心烦,一个人散心。

  但她无法证明自己没去见别人,因为她来去都是一个人,没人能给她作证。

  “此外,不少人密告郑高,阿姮在樊郡掠民为奴,私开矿山,却未曾上报给朝廷,悉数用来修行,可见不臣之心。”

  殷姮无言以对。

  在樊郡的第一年,她时不时监督眷族开矿,因为要顺道教导这些人,怎么使用力量。

  而此事,也秘而不宣,只有她和殷长赢知道。

  无论是负责开矿的眷族,还是那些辰砂、精铁矿,又或者井盐,都通过私下渠道,秘密运给殷长赢,送到了上林苑。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

  这年头的人都认为,辰砂(即朱砂和水银)有神秘的力量,估计以为她将这玩意全吃了,才能这么强?

  看见殷长赢还想说,殷姮阻止:“可叹我原先以为,我做人纵然不算成功,也谈不上失败,谁知……”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们两个都清楚,这与殷姮的为人无关。

  只要她处在这个位置上,那就会有人拿她的秘密,去卖给殷长赢。

  或者,像这些告密者一样,恶意曲解她的一言一行,试图通过出卖、伤害、毁掉她,来换得利益。

  说不定,人家也不是故意想歪,而是心思就这么阴暗,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阿姮一直在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殷长赢下了结论,“世俗小人,却以卑劣的眼光看待阿姮。”

  “圣人?”殷姮觉得这两个字太讽刺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甚至认为自己为人处事都不够好,顶多品性还算端正,私心没那么重罢了。

  看见殷长赢态度不似作伪,殷姮忍不住反问:“敬爱父母,忠于伴侣,诚于朋友。旁人赠我好意,我就双倍回报;不因私立伤害他人;也不为私怨,蓄意打击报复。这难道不是做人基本的品质吗?”

  “假如阿姮认为,这只是‘人’的‘基本’品质。”殷长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道,“朝堂上下,怕是无几人配称之为‘人’。”

  德行远远在众人之上的,难道还不能算是圣人吗?

  殷姮觉得这话题太羞耻,简直公开处刑,聊不下去了。

  她懂殷长赢的意思。

  他觉得她道德修养太高,才会为这些小事痛苦,就如同一个有洁癖的人,看见满屋子灰尘,总会有些不舒服一样。

  这不是世界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他不强求她和光同尘,降低标准。

  毕竟,殷姮从不苛求别人,只严格要求自己。

  可他也知晓,人心叵测,欲壑难填。

  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却未必不伤害你。

  殷姮是唯一一个不求利益,真正关心他的人;也是无论何种境地,都会站在他身边,为他披荆斩棘之人。

  为了这把刀,这面盾,这份无可替代的温情,别说扫去几许灰尘,就算要将屋子从上到下,全换一遍,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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